夏天不再来

    暴雨停电，走到院中观雨势，一阵潮湿空气裹挟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我想起小时候住部队大院，夏日的午后，一下暴雨就停电，家属院里的人们乌泱泱地聚在一楼阳台看雨聊家常，小孩们挤在一块嘻嘻哈哈吹牛，推搡挤碰好不热闹。那时候空气里尽是这个气味。是什么气味呢，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雨水打在烤热的地面上蒸汽蕴了上来，像锅里煮开的水滴落在煤灶上，“呲”地一声。或许是被雨水打烂的草木，粉身碎骨前与泥土的最后厮磨，草木的清新与泥土的腥气，交合后的独特气味……气味这种东西真是神奇，未有眼见的实，未及耳听的清，未比嘴尝的真，却能瞬间将记忆拉回20年前，那些嬉笑无忧，自由自在的好时光里。
    我怕热，却喜欢夏天，尤其喜欢夏天的雨，酣畅淋漓，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年纪，笑便是笑，哭便是哭，生气了脾气似雷似电般宣泄。阵雨过后，世界清清朗朗，绿叶更绿，草木蓬勃，战胜暴雨摧残的花儿们挂着泪与汗，浓墨重彩地宣告自己的胜利。小孩子贪玩，没有人记挂雨后的彩虹，倒是找寻着积满水的坑洼，跳啊闹啊踩进去，指着被溅成泥猴的同伴笑得直不起腰。小泥猴不服气了，窜到你背后，对着树干一阵猛踹，刷啦啦地浇出一群落汤鸡。
    亏了这清朗的雨，把我们关于夏天的记忆洗得鲜明。冰棍的沁，西瓜的甜，白天的蝉鸣夜晚的蛙叫，都是夏天。摇曳的裙摆，篮球场的汗水，朦胧的心事送不出的信，都是夏天。满院满山撒野摔伤的膝盖，夏夜乘凉散步时飞舞的萤火，拖到假期最后一天的作业，都是曾经属于我的不完全的夏天。都是现在忙碌在空调格子间，流连在虚幻网络里的我们，不再拥有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