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 Bethall

我毕业卖车，像以前一样把广告贴在Craiglist上，一般很快有人来看车，然后讲讲价，车就卖了。这次稍微不一样，车子价格偏高，而且我时间比较赶，所以当接到丰田代理商的电话说对我的车感兴趣的时候，我就想卖给代理商也不错。
Steven给我的电话。口音非常含糊，我几乎每句话都得要他重复一遍才能听懂。我跟他约好第二天去店里做一下评估。
到店里之后，才知道他是个大伯，头发已经灰白，说话还是很含糊，说话快，声音小。他扫了一下车的VIN，就让其他同事去评估了。我跟他坐在那里聊天，当然他会问为什么要卖这么新的车，以及我什么时候走之类的。聊完之后我也问他是哪里人，在这工作多久了之类的。他说出生于East Texas。三个月前才来这里工作。听说我要去加州，他说他曾经在南加州住过半年，每天就在那海滩上躺着，看云卷云舒。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他不时去给我催催经理们，一会又说现在在把车的情况发给其他合作伙伴看有没有更高的报价。我还问他哪里有小饼干之类的吃么，我有点饿了。他说只有咖啡热巧克力之类的，没有吃的。
后来我车子的评估结果出来，价格我嫌太低了一点，他说主要是因为有一次小事故。我说那就是个刮蹭，已经完全修好了。他说我去帮你跟经理说一下。十几分钟后回来，他说没办法，经理不肯再多给。
这是我第一个代理商的报价。我心想，不满意也无所谓，我再去别的看看就好，据说Carmax报价是最高的。他告诉我这个报价在月底我离开前都有效。
后来我又去了几家代理商，竟然没有一个价格高过他给的报价。临走前一天，我又去了一趟丰田代理商，准备把车卖给他们。
他本来周四那天休息，但因为我周四之前走不开，周五就离开奥斯汀了，只能周四那天去。到了之后我给他道歉，害他在休息的日子工作。他说没事，答应了你今天来之后，三四个人跟我约今天买车卖车，所以今天上班收获很大。
他把准备好的文件给我签，我把车钥匙给他，他说他得去把牌照取下来，以后车子出事就跟你没关系了。然后我们都坐在那里等着领导审查签字给我支票。这次聊我们聊得比较深入，因为我们谈到了孩子。
他说他四十二岁的时候才生小孩，取名Nicholas，以圣诞老人命名。一岁的时候，孩子母亲就跟他分开了，孩子如今十三岁，最近母亲才慢慢地重新进入他们的生活。基本上孩子出生到十岁，他都一个人带着孩子。我说喂奶也是你么？他说是我自己喂，我自己哄，我自己带着睡。我一下子肃然起敬。
我问那你收入靠什么？因为一个人带孩子基本上是全职工作。他说他以前有个做营养品的公司，孩子出生后他就授权委托给别人经营了，自己按照某个比例分一些利润。他说他也会在有闲的时候给那个公司做一些研究，但带孩子占用的时间几乎是他的全部。他称呼他儿子Hugo，不是Nick或者Nic，也偶尔称Buddy。孩子特别黏他，即便如今偶尔去妈妈那边，也会常给他电话，再见面就会止不住地笑。
我问他他孩子有玩什么运动么？他说没有，儿子比较像书呆子。但小学时候，每天放学他都和儿子去爬山走路，最少走两个小时，多的时候走六个小时。我惊叹于他陪他儿子的时间之长，以及他们对户外活动的热爱。
他说他现在在代理商这卖车是暂时的。他那个营养品公司服务太差，所有客户都离开了，他可能重新开始，把客户拉回来。他也在考虑做一个城市里的公益组织，就是全城儿童一起玩。他每次带儿子去公园都会带上几十个球，飞盘以及各种玩具，让其他孩子跟他儿子一起玩。这一段他没细说，我也没听太明白。
聊着聊着，突然他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不去接，我问他为什么不接。他说他从来不用桌上这个电话，只用手机，这样客户任何时候都能联系到他，他在家也可以做事，就可以上午不来办公室，毕竟一个人带孩子，家里的事情也得处理。
我们等了半天，最后代理商说能签字给支票的那位领导没来上班，所以支票只能以后寄给我。没办法，我只好先离开。我没车了，Steven送我回学校。我坐上他们公司的车，突然想到一个无聊的问题，说你们平时上下班可以开你们在卖的这些车么？因为平时也会有客人来试驾，所以新车其实也是有一些里程的。他说不可以，有一个同事前段时间自己试驾一辆新车，当场被公司开除了。
我又问，你们如果试驾的时候撞车了，保险是怎么算？他说公司给他们统一买了保险，那个保险是不限制车的，哪一辆车都会赔付。但撞车了马上会有人过来检测你是否喝酒或者吸大麻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说他的哲学比较接近佛教。有一次他和儿子一起在车里等红绿灯，他跟他儿子说，你有魔法，你可以让红灯变绿。他儿子赶紧“施展”魔法，果然绿灯了。之后他儿子每个红灯都会问他，要不要他施展一下魔法。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他寄来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