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和14
陈蜻20岁，王小尡岁14，这是姑侄俩的故事。
“姑姑，你说是哪盏灯在照亮我们的路？”随着王小焜的提问，陈蜻的步伐停下来，
她环顾这个照明不佳的运动场——应该说是没有任何照明设备。
“我不知道。”的确看见了众多来自运动场外围的光线，是某酒业刺眼的招商广告灯，
是十字路口孤傲明亮的交通灯，是对面高中赫然显示“热烈庆祝我校重本上线人数
突破200”的LED灯，是居民楼里某个熊孩子把玩的红外线探照灯……没有一盏设置
在运动场内的灯，为青绿色的草坪和砖红色的跑道打着背景光，夜晚令他们失去了
原本的颜色，统统安分守已归于黑色的统治。
陈蜻和小焜继续绕操场走着，周围总是不少三两成行的中年人们，本来不大的运动
场显得拥挤不堪，嘈杂的广场舞伴奏替代了运动场应有的安静，小城的市民们像一
尾尾爱凑热闹的鱼，偏偏要涌入这个池塘。她忽然觉得这个运动场有点自欺欺人。
如果是响应全民运动的号召，这个新建的运动场为什么连一盏照明灯灯都没有。如
果真想在饭后运动达到健身的效果，来这运动的人们为什么要选一个低头看不清双
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黑暗，即危险，又神秘。陈蜻在心里念着这句刚被自己串联起来的句子。又在胡思
乱想了，管别人那么多干嘛，那我为什么又跑来这里，和小自己6岁的侄子走操场？
对于这种无聊的内心独角戏，她只好无奈地扁了扁嘴巴，原来，自欺欺人的队伍中
也包括旁观者清的她。
“姑姑，你看起来快哭了。”小尡看到陈蜻落在后边，一脸难过的表情，眼睛里似乎
还闪着一些微弱的光芒，那是眼泪吗？
“是啊，我心情糟透了，好想哭。”陈蜻决定逗逗小尡，靠近和她身高差不多的侄子，
轻轻捏着他的后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借你的肩膀给姑姑用用。”
小尡对陈蜻突然亲密的举动，还有她嬉笑的语气感到毛骨悚然。姑姑该不会是得了
失心疯吧，怎么突然跟我撒起娇来了。这女人不对劲，我还是不要让她的阴谋得逞
了。
“姑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抱我。”小尡撩下这句话就躲得远远的，万一被这个
疯女人硬来个拥抱就不好了。
“哈哈哈，王小尡，我可是你姑姑，谁要占你便宜，再说也是我姑娘家的吃亏啊。”
“小鲜肉现在多抢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尡还是半信半疑，认为陈蜻还是可能会对
他下毒手。
“王小尡，别走太远，待会儿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陈蜻一把拉
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躲得更远。她也未曾想到小侄子会如此认真，大概就是刚进入
青春期，排斥所有异性的表现吧。
“姑姑，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女混混，以前那个好学生模样的你去哪儿了？”小尡终
于放心下来，老老实实走在陈蜻的旁边。
“我要是女混混，早就动手揍你了，还会让你乱跑？”陈蜻对小侄子这样的评价表示
强烈抗议，手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以示惩戒。
“姑姑，你再跟我说一遍那些学习方法呗。”小尡有事相求的时候就用一种讨好的腔
调说话。
“刚才是谁骂我女混混来着？不仅脸皮厚，看来记性也差啊。”陈蜻双手背在后面，
假装生气。
“姑姑，我的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嘛，我要向你学习。”小尡以为姑姑真的生了气，
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几乎没有人不吃他这一招，尽管他已经是13岁的
少年，奈何在家里他最小最受宠。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我再说最后一次。要多花时间在数学上，晚自习必须要把
两套练习册写完……语文，英语，平时做到认真听讲，积累基础知识，比如古诗词、
语法多背多练，答题的模式无非就是那几种，每种以一个例子来记……政治和历史，
平时做好笔记，了解考点在哪个位置。到了考前，数学物理那些科目不用怎么复习，
省下来的时间就用来背书了……多看课本和笔记，等你到了脑子里能联想出一整本生
物书的境界，你考试根本不用愁……还有课外书，反正多看书没错的……”
“姑姑，我膜拜你啊！”
“这只是考高分的一些技巧而已，中国盛产高分低能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好坚持
这几年，等你有足够的资本了，就能去做你喜欢的事。”
“那你现在不是在做喜欢的事情吗？姑姑？”小尡终于没有犯糊涂，似乎理解到了陈蜻
的言外之意。
“嗯，现在不是。”陈蜻点头，侧过脸冲小尡微笑，这是圣母的光辉？
陈蜻就快大三了，学着枯燥的数学专业，上课走神的日子过得很快，但是两年来积累
的不愉快将她当年骄傲的“ 高分”深深埋葬在独木桥下的大河之中。并不是没有做出努
力去改变现状，只是她也不太明白内心，到底在追求一份怎样的职业，一种怎样的生
活。她在懒惰和勤奋中徘徊，在白日梦和现实中不知所措。她是一只飞过了许多路标
的蜻蜓，在每一个可能是落脚点的地方犹豫，然后继续随着风向启程。
“好，我知道了，我一直都想离家远远的，可以不用被他们管着。”
“傻孩子，梦想实现的可能性和背井离乡的距离又不是成正比的。走太远，你会想家
的。”
小尡沉默了，对于他这个年纪，能离开家，过无拘无束的生活，玩游戏、吃零食、打
篮球、睡懒觉。没人逼着他一天到晚要学习，没人为他不及格的数学试卷破口大骂，
没人教训他说话做事不讲道理规矩。只是，“没人”不在，“有人”都在，是他朝九晚五的
父母，是他含辛茹苦的奶奶，是我们，他至亲的家人。我们爱他，才会期盼他好好学
习天天向上；他爱我们，才会奢望我们给予他自由的空间。血缘亲情，即是牵挂，又
是羁绊。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十分默契没有说话，留给彼此时间消化刚才的聊天内容。
“姑姑，我渴了。”小焜率先打破沉默竟然是眼巴巴地想要找水喝。
“嗯，我们出去买点喝的吧。”
姑侄俩从运动场往外走，跨过大门及膝高的台阶，就要出去的时候，陈蜻的肩膀不小
心撞上了一个男生的胳膊，捂着略疼的肩膀抬起头的瞬间，曾经储存在记忆库中的侧
脸就在这时进入视线之中。一秒的时间都不需要，相关的数据就被重新提取出来。千
万不要看到我，陈蜻在无声的祷告。
“陈蜻？”还是那么温柔，连惊讶的语气程度都恰到好处，正如他展现给外人的形象一
样，完美。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并没有因为自己低下了头就增加了声音传播的时间，
物理老师说过增加的路程太短了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是你啊，对不起，赶时间走得太急。”陈蜻迅速掩盖内心的尴尬，笑靥如花，她知道的，
心里已经炸开了锅。心里越是在乎，越是要表现得无所谓，她的演技从两年前就得到了
飞跃性的提高，不再是那个和异性说话就脸红心跳的姑娘。
“姐姐，我们赶紧走吧。奶奶催我们了。”小焜和陈蜻以前就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一律以
姐弟相称，避免因他人对他们年龄差距露出的惊讶做一番浪费时间的解释。小焜在特殊
的关头显示出了救场能力，拉着陈蜻的手腕逃离了上一秒令人窒息的尴尬。
陈蜻心想：我又欠这小子一顿M记了。脚底似乎装上了两只小火箭，跑得更快了。
【小番外】
“姑姑，你够不够24岁啊？”
“还差得远，在想什么呢？”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给我找个姑父。”
“……”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今天刚失恋。”
“噢。……啊！什么？！”
“我抑郁。”
“你哭吧，我借你肩膀。”
“不用了。”
“哭出来会好很多的。”
“可是，失恋是骗你的。”
“……”
“姑姑，我一定不会早恋的。”
“这关早恋什么事。”
“我现在非常讨厌女孩子，而且我觉得谈恋爱特别浪费钱。”
“……你只是晚熟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对异性有好感了。那等你能挣钱了，再找个
姑娘谈情说爱。”
“好，就这么定了。”
“……”
“姑姑，你说是哪盏灯在照亮我们的路？”随着王小焜的提问，陈蜻的步伐停下来，
她环顾这个照明不佳的运动场——应该说是没有任何照明设备。
“我不知道。”的确看见了众多来自运动场外围的光线，是某酒业刺眼的招商广告灯，
是十字路口孤傲明亮的交通灯，是对面高中赫然显示“热烈庆祝我校重本上线人数
突破200”的LED灯，是居民楼里某个熊孩子把玩的红外线探照灯……没有一盏设置
在运动场内的灯，为青绿色的草坪和砖红色的跑道打着背景光，夜晚令他们失去了
原本的颜色，统统安分守已归于黑色的统治。
陈蜻和小焜继续绕操场走着，周围总是不少三两成行的中年人们，本来不大的运动
场显得拥挤不堪，嘈杂的广场舞伴奏替代了运动场应有的安静，小城的市民们像一
尾尾爱凑热闹的鱼，偏偏要涌入这个池塘。她忽然觉得这个运动场有点自欺欺人。
如果是响应全民运动的号召，这个新建的运动场为什么连一盏照明灯灯都没有。如
果真想在饭后运动达到健身的效果，来这运动的人们为什么要选一个低头看不清双
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黑暗，即危险，又神秘。陈蜻在心里念着这句刚被自己串联起来的句子。又在胡思
乱想了，管别人那么多干嘛，那我为什么又跑来这里，和小自己6岁的侄子走操场？
对于这种无聊的内心独角戏，她只好无奈地扁了扁嘴巴，原来，自欺欺人的队伍中
也包括旁观者清的她。
“姑姑，你看起来快哭了。”小尡看到陈蜻落在后边，一脸难过的表情，眼睛里似乎
还闪着一些微弱的光芒，那是眼泪吗？
“是啊，我心情糟透了，好想哭。”陈蜻决定逗逗小尡，靠近和她身高差不多的侄子，
轻轻捏着他的后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借你的肩膀给姑姑用用。”
小尡对陈蜻突然亲密的举动，还有她嬉笑的语气感到毛骨悚然。姑姑该不会是得了
失心疯吧，怎么突然跟我撒起娇来了。这女人不对劲，我还是不要让她的阴谋得逞
了。
“姑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抱我。”小尡撩下这句话就躲得远远的，万一被这个
疯女人硬来个拥抱就不好了。
“哈哈哈，王小尡，我可是你姑姑，谁要占你便宜，再说也是我姑娘家的吃亏啊。”
“小鲜肉现在多抢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尡还是半信半疑，认为陈蜻还是可能会对
他下毒手。
“王小尡，别走太远，待会儿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陈蜻一把拉
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躲得更远。她也未曾想到小侄子会如此认真，大概就是刚进入
青春期，排斥所有异性的表现吧。
“姑姑，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女混混，以前那个好学生模样的你去哪儿了？”小尡终
于放心下来，老老实实走在陈蜻的旁边。
“我要是女混混，早就动手揍你了，还会让你乱跑？”陈蜻对小侄子这样的评价表示
强烈抗议，手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以示惩戒。
“姑姑，你再跟我说一遍那些学习方法呗。”小尡有事相求的时候就用一种讨好的腔
调说话。
“刚才是谁骂我女混混来着？不仅脸皮厚，看来记性也差啊。”陈蜻双手背在后面，
假装生气。
“姑姑，我的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嘛，我要向你学习。”小尡以为姑姑真的生了气，
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几乎没有人不吃他这一招，尽管他已经是13岁的
少年，奈何在家里他最小最受宠。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我再说最后一次。要多花时间在数学上，晚自习必须要把
两套练习册写完……语文，英语，平时做到认真听讲，积累基础知识，比如古诗词、
语法多背多练，答题的模式无非就是那几种，每种以一个例子来记……政治和历史，
平时做好笔记，了解考点在哪个位置。到了考前，数学物理那些科目不用怎么复习，
省下来的时间就用来背书了……多看课本和笔记，等你到了脑子里能联想出一整本生
物书的境界，你考试根本不用愁……还有课外书，反正多看书没错的……”
“姑姑，我膜拜你啊！”
“这只是考高分的一些技巧而已，中国盛产高分低能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好坚持
这几年，等你有足够的资本了，就能去做你喜欢的事。”
“那你现在不是在做喜欢的事情吗？姑姑？”小尡终于没有犯糊涂，似乎理解到了陈蜻
的言外之意。
“嗯，现在不是。”陈蜻点头，侧过脸冲小尡微笑，这是圣母的光辉？
陈蜻就快大三了，学着枯燥的数学专业，上课走神的日子过得很快，但是两年来积累
的不愉快将她当年骄傲的“ 高分”深深埋葬在独木桥下的大河之中。并不是没有做出努
力去改变现状，只是她也不太明白内心，到底在追求一份怎样的职业，一种怎样的生
活。她在懒惰和勤奋中徘徊，在白日梦和现实中不知所措。她是一只飞过了许多路标
的蜻蜓，在每一个可能是落脚点的地方犹豫，然后继续随着风向启程。
“好，我知道了，我一直都想离家远远的，可以不用被他们管着。”
“傻孩子，梦想实现的可能性和背井离乡的距离又不是成正比的。走太远，你会想家
的。”
小尡沉默了，对于他这个年纪，能离开家，过无拘无束的生活，玩游戏、吃零食、打
篮球、睡懒觉。没人逼着他一天到晚要学习，没人为他不及格的数学试卷破口大骂，
没人教训他说话做事不讲道理规矩。只是，“没人”不在，“有人”都在，是他朝九晚五的
父母，是他含辛茹苦的奶奶，是我们，他至亲的家人。我们爱他，才会期盼他好好学
习天天向上；他爱我们，才会奢望我们给予他自由的空间。血缘亲情，即是牵挂，又
是羁绊。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十分默契没有说话，留给彼此时间消化刚才的聊天内容。
“姑姑，我渴了。”小焜率先打破沉默竟然是眼巴巴地想要找水喝。
“嗯，我们出去买点喝的吧。”
姑侄俩从运动场往外走，跨过大门及膝高的台阶，就要出去的时候，陈蜻的肩膀不小
心撞上了一个男生的胳膊，捂着略疼的肩膀抬起头的瞬间，曾经储存在记忆库中的侧
脸就在这时进入视线之中。一秒的时间都不需要，相关的数据就被重新提取出来。千
万不要看到我，陈蜻在无声的祷告。
“陈蜻？”还是那么温柔，连惊讶的语气程度都恰到好处，正如他展现给外人的形象一
样，完美。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并没有因为自己低下了头就增加了声音传播的时间，
物理老师说过增加的路程太短了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是你啊，对不起，赶时间走得太急。”陈蜻迅速掩盖内心的尴尬，笑靥如花，她知道的，
心里已经炸开了锅。心里越是在乎，越是要表现得无所谓，她的演技从两年前就得到了
飞跃性的提高，不再是那个和异性说话就脸红心跳的姑娘。
“姐姐，我们赶紧走吧。奶奶催我们了。”小焜和陈蜻以前就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一律以
姐弟相称，避免因他人对他们年龄差距露出的惊讶做一番浪费时间的解释。小焜在特殊
的关头显示出了救场能力，拉着陈蜻的手腕逃离了上一秒令人窒息的尴尬。
陈蜻心想：我又欠这小子一顿M记了。脚底似乎装上了两只小火箭，跑得更快了。
【小番外】
“姑姑，你够不够24岁啊？”
“还差得远，在想什么呢？”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给我找个姑父。”
“……”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今天刚失恋。”
“噢。……啊！什么？！”
“我抑郁。”
“你哭吧，我借你肩膀。”
“不用了。”
“哭出来会好很多的。”
“可是，失恋是骗你的。”
“……”
“姑姑，我一定不会早恋的。”
“这关早恋什么事。”
“我现在非常讨厌女孩子，而且我觉得谈恋爱特别浪费钱。”
“……你只是晚熟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对异性有好感了。那等你能挣钱了，再找个
姑娘谈情说爱。”
“好，就这么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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