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仙凡总孽缘 | 听戏

                
                
♬♫♪♩周末，友人专程飞越海峡，来帝都看她喜欢的武生演员王璐的一场演出，戏迷之挚诚，实在珍贵。我也就被邀同看了这出国京大戏《宝莲灯》，郭霄、李博领衔。
《宝莲灯》
举子刘彦昌不第，为排遣郁积而登华山，在三圣母庙中被这位仙女相中，二人成姻。三圣母之兄二郎神前来拆散，发现妹妹有孕，将刘彦昌打下凡尘。刘被贫寒村女王桂英母女救起，三圣母侍女灵芝捧初生婴儿沉香到来寻父，沉香依恋桂英，桂英母亲撮合了女儿和彦昌，灵芝又用三圣母的宝莲神灯逼退了想斩草除根的二郎神。十五年后刘彦昌做了州官，又生秋儿，秋儿与沉香被秦府少爷官保欺负，失手打死官保，二人争去抵命，刘彦昌说服桂英舍了秋儿，放走沉香。沉香学艺大成，战败二郎神，劈开华山，把被压在山下的母亲救出，母子团聚。
♬♫♪♩《宝莲灯》是个老故事，是好莱坞都青睐过的中国题材，央视戏曲频道反复播放的电视剧中就有这部，可不知为什么，只要这部电视剧一出现，我就立马调台，没有看的兴趣。但坐在台下，看国京年轻一代演绎，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此戏神人相恋，仙气飘飘，悲喜交并，正邪缠绕。女主角一人分饰三圣母和桂英，铁嗓钢喉，演足女儿情态；男主角隐忍正气，也是好男人的典型；有仙界和凡间的世相，还有劈山救母的少年英雄戏份让人心快感动，看完了，观众的热烈溢于言表。
                
                
♬♫♪♩戏中《二堂舍子》一折是生旦传统合作戏，昔日梅兰芳和周信芳、马连良两位大师的合演精彩非常。“舍子”看点在于刘彦昌的两难和王桂英保全三圣母骨肉、舍己亲生的痛苦牺牲，马连良说“这种对儿戏不好演，必须像斗蚰蛐那样咬得紧，才有俏头”。1990年，中国京剧院演出改编版本，李维康、耿其昌主演。李维康把三圣母和王桂英这互为表里、融为一体的女主角塑造成了当代京剧舞台上最经典的形象之一；25年后国京复排，她担任艺术指导，把戏交在青年演员手上。
                
                
♬♫♪♩戏是真好看，但几十年后再看，显然现代人对戏中包含的复杂而深刻的内容有了更多的解读，这是十足的悲剧，即令最后沉香回归仙界救母团聚的欢喜也抵消不了尚在人间发生的痛苦，王桂英和秋儿在欢喜中显得更加可悲。这桂英实在是一个三圣母的影子和替身，秋儿就越发无足轻重。她母子二人是为了一段仙凡佳话而出场并终场的：先是桂英被刘彦昌发现和三圣母长得一模一样，然后是沉香在襁褓中最需要一个母亲，三圣母要刘彦昌带着孩子在人间再续姻眷，一个平凡女子就这么救场般出现了。王桂英具备传统完美女性的一切优长：贫寒自持贤良。她和母亲在荒郊苦度，王妈妈出场就叹自家耕耘力薄炊常断，太缺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了；何况桂英父亲原也是个郁郁而终的举人，所以一旦从天上掉下来个刘彦昌，立即就动了心思，只不过这个男人还附带一个婴儿。
                
                
♬♫♪♩抚养非己所出的孩子在中国的语境下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对得不好就是《打芦花》，对得好了可能被架在道德高地上下不来，比如《三娘教子》。所以二堂舍子一段，刘彦昌譬喻古今，其实自己早决意舍掉秋儿，却让王桂英来承担做决定的责任，把她架在火上烤。我小时候听“昔日里有一个孤竹君”就很奇怪，既然伯夷叔齐如此贤德，那么这个孤竹君为什么要废长立幼？白白毁了俩好孩子，毁了基业。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无奈所有的理和威权都在男人手里，女人除了服从，还有什么办法吗？《清风亭》里张继保欢快地跟着刚认识的亲妈走了，把个张元秀撂在地当间儿反应不过来，最后老头不过是要自己养育十几年的儿子磕几个头也好让天下人知道要不要养别家的娃。王桂英也一样，沉香要走了，她也只能要求将来给自己和秋儿坟上烧几陌纸钱，见到三圣母讲讲她的舍子之情，还有什么呢？就这样，还得说是说，做不做你自己看。忒苍凉了啊！
                
                
♬♫♪♩想起了衔玉而诞的贾宝玉，那还是王夫人生的，最后撇家舍业地走了，贾政只能叹息道：“早知道是下凡历劫的，竟然哄了老太太十九年。”二郎神劝妹妹“神仙眷侣天注定”，妹妹回嘴“我散列仙班自行云”，多么任性的神仙！人间人事原本不在天庭人物的意识之中，可古来无论《天仙配》、《白蛇传》《牛郎织女》，哪一个不是一番浩劫？神仙受苦是修行，他们个个不死之身，可凡人就拿了身家性命拼上去；到头来，人家还哥哥妹妹一家亲，舅舅家的狗都不咬外甥。所以凡夫俗女啊，真别掺和天上的事为好啊！
（二黄快三眼）刘彦昌
昔日里有一个孤竹君，伯夷、叔齐是二大贤人。
都只为孤竹君身染重病，传口诏命次子即位为君。
那叔齐分长幼不能担任，
那伯夷尊父命也不能应承。
一个逃出门无有踪影，那一个也逃出后宰门。
首阳山前冻饿死，留得美名万古存。
为父的怎比得孤竹君，二娇儿也难比那两个贤人。
打死了别家子父能作主，
打死了秦官宝也不能够担承。
王桂英
（二黄导板）忽听得二娇儿一声请，
（回龙）后堂内来了我王氏桂英。
（慢板）站立在屏风后侧耳细听，
他父子因何故大放悲声？
（快三眼）莫不是二娇儿不听教训？
有道是子不教不能够成人。
莫不是罗州正堂嫌官小？
少不得在那品级台上步步高升。
这不是来那不是，
莫不是二奴才打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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