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大街的饺子馆里开老友会

    在哈尔滨的最近几天，果真如侍者所说的不再下雪，天空朗晴，阳光也像蜜一样的明朗。我有些沮丧。每天闲来无事晃荡，兴起时会去楼下的咖啡馆喝杯咖啡，拿出从旅社楼下拐弯处买的报纸翻看，但大多时候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地方新闻上，我更喜欢透过报纸的缝隙观察咖啡馆里三两成群的人们，我喜欢想象他们的生活，因为这样可以让我避免思考过甚。
    鲁迅先生说朔方的雪是孤独的，起初我不以为意，但在哈尔滨呆了几日后，我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坚硬与孤独。哈尔滨的冬天，并不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不过是晚上八九点，看起来却有夜深的样子，一个人走在鹅软石拼花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小餐馆已经关了一大半，倍感伶仃。这个城市在冰冷的夜色中保持着的警惕，岂是我这个停泊数天的陌生人可以轻易融化的，连带着沿途的围墙，屋顶的线条，我打量着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打量着我，带着锐利。一个人旅行，最惆怅脆弱的时间一定是在晚上八九点钟，眼睛腿脚都已经疲乏，再看着温暖的窗户里围坐一起的人们谈天、吃饭，满腔思绪更添孤独。我方醒悟，南方人品朔方的雪，除了赞叹以外，其实更多的还是离愁，远离家乡，不胜唏嘘，幻化成冬雪。
    已近年关，正当我打算席卷我的狼狈不堪，踏上回程的逃亡列车时，我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说他们正在雪乡到哈尔滨的路上，想和我见个面。于是我们约在中央大街的饺子馆见面。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便一个人晃荡了起来，脚步却没有了初始的轻盈，只是觉得冷，脸像被人猝不及防地挥了几拳，火辣辣地疼。已是夜幕的中央大街，坏天气把人们往家里赶，让他们匆匆忙忙像一些影子。冰凉的暮色里，灯光如纱，灰尘看不见了，哈尔滨中央大街两边的老房子，像梦里一样，一点一点变得年轻而结实。亮灯的长窗照耀着边上的路人，那些斑斓的外套重新变得雪白。我突然开始想家。
    “不会吧，见到老同学这么热情。”
    我只是紧紧抱着她微笑，因为孤楚寂寥所以被迫张开全身感官，与自己的感觉相伴，此时的我迫切地渴望和人群在一起，正所谓他乡遇故知，天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可以在这样寒冷的北方和他们遇见。有时候觉得旅行真是一件奇妙无比的玩意儿，明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几年未见，因为大家都忙于生计，以至于很难一帮人出来聚一聚。身处他乡，同窗之谊、老乡之情等等夹杂一起便成了不得不见的缘由。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都有自己片刻的脆弱，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回忆其实都是历经若干后，事后回忆起来的幸福。我想，假如没有这场老友会，回到南方的我回忆起哈尔滨，可能徒有那场雪，甚至会遗憾，仿佛那一天一夜的雪只是昙花一现。但是旅行的意义，本就不在于你看过了多少的风景，走过了多少的路，途中让你心生温暖的片段或记忆、结伴而行的朋友，那才是你的故事。
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