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有心,怎奈世事无常

早些天就知道大舅生病的消息,没料到会这么快确诊。又是癌,又是晚期,又没的治了。几个又用的我心里梗的难受,总是见这样的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人都瞒着舅舅和外婆,没人敢多言语半分。 大舅小时候皮,长大了痞,蹲过牢,跳过楼,做个出租车都能和人打一架,喝了酒就当自己是老大,典型的“酒胆”,因为他闹事儿,我爸妈没少折腾过,尤其他喝了酒六亲不认,连我妈都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他喝酒闹事,外婆和我妈死命的拉着他,他挥舞的双手不断在她们身上留下淤青,我拉着我弟弟,站在他面前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不要脸的没良心的不孝子,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多少人省事儿呢!”我的话只会引起他的暴怒,骂着脏话就要冲上来,我弟弟吓了一跳,叫了声爸就拉着我往后退,我气急却因为年纪小还是女儿身,根本没法做些什么,当时我在心里咒了他一万遍不得好死,我说无恶不作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结果灵验了。我求过财求过考,第一次观音菩萨听了我的诅咒,却是一条命。我突然觉得苍白无力又好笑。 当然不是因为我的祈祷。 外婆三个孩子,最小的也就是我妈早早嫁为人妇,我父亲虽然不是多上进的人却从未委屈过我妈,最难的那段时间房子装修我们一家三口挤在我外婆家住,我妈也没说过什么,当然,我外婆家三室一厅不大却本该够用,之所以还说是挤就是因为,我妈的两个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们,从外婆搬家开始就各据一室,娶妻生子,再无离开之意。所以那段时间,外婆家住了三家人,三兄妹拖妻带口的,将就了三四个月。终于我家房子装好了,我妈赶紧带我离开,三伏天在家里不敢穿短裤(因为两个舅舅怎么说也是男的),我都快捂出痱子了,他们两家却就这样住了十几年。 说起来还是我外婆太宠他们兄弟俩,以至于我二舅到现在只会做方便面,一家三口还是挤在一个十几平的小卧室。说没钱,我外婆说住着吧没事不挤,说饿了,我外婆玉手抚上阳春水,亲自端到他们面前。这个好脾气的南方女人,就这样又多伺候了兄弟俩二十年。 孩子们慢慢长大,家里少说也有了些积蓄,性格不合的两兄弟就在讨论搬出去的事儿了。我外婆年纪大了,伺候两家人力不从心,把外公留给自己的财产也就是他们住的这套房子,作为遗产提前给了他们,两个人要房子的,给另一家折一半的价,让他另立门户,为了这个事儿,又是两年的纷争。好不容易谈妥了,二舅给了大舅钱,大舅也住上了新房子,大舅突然病倒了,一查不要紧,后腰上长了个大肿瘤,癌已是晚期。 舅母哭死过去,医生说这瘤啊,是气出来的,舅母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要房子了,争了两年争出个这结果,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更可怕的是已经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我还有点蒙,我妈已经哭醒了很多次。还没有人想好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他还等着做完手术回去住新房子,更没有人敢告诉年迈的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想想就觉得难过。就这样僵持不下,就这样慢慢等着。 说到这儿我已经感慨万分,一想到外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外婆命苦,还是刚出生的娃娃的时候,太婆就因政治原因离开大陆去了台湾,从此再未相见。太公娶了一个比外婆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回来,外婆怯怯的不知如何称呼,好在这个新太婆对外婆视如己出,外婆也没缺了母亲的关怀,只是生母这茬儿成了我外婆心里的一块石头,沉甸了几十年。年轻时嫁给了帅气又才华横溢的北方小伙,也就是我外公,生了三个孩子儿女双全,本该坐享天伦之乐的老两口,却终究没这个福分,外公五十多的时候被查出癌症,胃癌晚期,一家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从此只有外婆一个人。一双儿女也没少让她操心,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大舅喝上酒闹事,年轻气盛的我爸看不过上前和他打了一顿,整个家鸡飞狗跳,还摔坏了我外公的遗像,那时候我外婆几乎要跪下来求他,让这个家消停消停吧。终于他们争完房子有了各自的家,我大舅却又突发癌症,这个老人终于快要崩溃了。可怜我外婆,也只能期望着大舅还能恢复了。 我大舅不算精壮,却也不消瘦,可是听说现在病床上的他,瘦的像根纹着身的柴火棍,早没了痞气,精气神儿差得很,什么都吃不下,前两天突然说有点想吃兰州拉面,舅母电话问过我爸,我妈犹豫了一下说这些东西不好消化,我爸在旁边插了一句:“想吃啥就吃啥吧,能吃就是好事儿。”挂了电话我爸突然有点惆怅,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当面你外公的情况越来越差,突然说想吃鱼,考虑是发物,一直没让他老人家吃,结果到最后都没吃上这口鱼。”冗长的沉默下我的泪水偷偷决堤,无论是他还是我外婆还是整个家,都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大家都要幸福结局了,为什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呢?我有些迷茫,就像发小和善的爷爷明明前些天还在清晰的与我谈话,几天后就不在人世了,可能这就是命吧,世事无常,下一秒有可能发生任何事,谁都难料到。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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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er 赞了这篇日记 2016-04-29 13:1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