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

      有人丢了一支烟在我桌上。我跟他摆手说我不抽烟的，他还是把烟丢下了，冲我挤眼睛，然后走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也来不及问，就把它扔在装花生壳和糖纸的纸杯里。那些花生和糖果来自一个刚刚结婚的女同事，用大红描金的小口袋装着，每人一份。它们填补了我一个晚上的饥饿。
      过了4个多小时，我又想起了那支香烟。
       现在它摆在我面前，黄色过滤嘴，白色纸卷，有细微的褶皱，散发着类似甘草蜜饯的香味。这种香味让我迷恋。
      我迷恋的仅仅是未燃烟草的本身气味。自从中学时一次胆大而潦草的尝试之后，我就对抽烟毫无兴趣。我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所带来的愉悦，也无法理解吸烟这个行为所产生的魅惑力。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把它拈起来，竖在鼻子前面，盯着纸卷尽头露出的烟丝切面。我慢慢捻着它，同时注意到过滤嘴下面印有一行红字：COCOPALM，椰子树，大概是这种香烟的牌子。我对此知之甚少。
     小时候我很乐于做一种把戏，将火柴头的磷屑抠下来，一点点填到一支烟卷里去，然后偷偷放进哪个大人的烟盒。这个把戏的乐趣在于对结果的想象，至于谁真正遭受了厄运，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厄运的发生是超乎我的理解力之外的，而对一个满脑子坏水的小屁孩来说，要紧的是让动了手脚的烟卷看上去一切正常。
     现在这支香烟在我面前。它的出现如此无端，但是它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就如我敲打的键盘、周围散乱的书，以及已经快要25岁的我自身一样。
      我琢磨着这样一个晚上，一支莫名其妙出现的香烟的寓意，忽然有了要把它点起来的欲望，这个欲望让我浑身颤抖。我想象那些灼热辛辣的烟雾进入口腔，刺激着味蕾与毛细血管的感觉。我对这种感觉并无好感，但是我需要一点儿新鲜的刺激。于是振奋起来，兴味盎然地起身，去寻找打火机，结果我翻遍了办公室和隔壁的办公室——徒劳无功。
      找不着火，香烟悲惨地失去了实用价值。它被迫还原成一个裹着烟草的纸卷。我瞬间起了一阵奇怪的联想——只有点起来的金阁寺才是美的金阁寺，正如只有点起来的香烟才成为一支香烟。然后其他的词语就在胸口堵塞住了，哽哽不能咽下，也不能出。这个感觉很糟糕。
     于是我像一只大便的猫，眼神放空，屏住呼吸，慢慢将这种拥塞感驱走。我成功了。
      现在是2009年12月17日凌晨，我面前有一支干净的香烟，散发着甘草蜜饯的香味。我把它丢回装垃圾的纸杯，开始干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