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的故事（1）

此时，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凳子上，旁边就是我的床。因为房间很小，只有书桌，床和衣柜，还有一堆被我拿来做收纳工具的纸盒，这样显得房间也格外清爽。
我看了看手表，正午12点，我手里还捧着本书，三毛的《撒哈拉故事》。也不是特意想去看，只是发现自己手头上竟然只有这一本能看的书了。
门外哒哒哒，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从我早上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这声音令人心烦，也令人心酸。
那是老戴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很用力，好像要把依稀的影子踩碎一样。
说说老戴吧，他是我爸，一个普通的叉车工工人，谎称自己170其实也就只有167cm，也不胖，没有肌肉也没有啤酒肚。我估且这么叫他，不是不尊重他，只是想在这段不太好过的日子里，和他拉进店距离，就算只是在文字里。
他做了十年的保安，从我有印象开始，他就是个勤勤恳恳的保安，直到后来物价上涨，400块的工资实在买不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换了工作—叉车工。这一做又是十年，在新区的某个仓库里，很轻松的活，一个月工资4500。
可前几天，他违法犯罪了。
在他徒弟的怂恿下，利用职权，称货时缺斤少两，把少的货给了他徒弟，然后出去卖废品，三个人分赃。
33000的成品货，卖了4500，他拿了1500，偷偷的上淘宝给家里买了点家具。
人民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老戴被抓住了，关进了派出所。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学校的食堂和女朋友一起吃饭。
我承认那时候我懵了，毕竟在我的认知中，老戴做了一辈子的烂好人，绝不可能犯罪。
直到他接了我的电话，和我说：“我犯了点错误，被公司辞了，我明天打你电话吧。”
我才确认，原来这个事情是真的
说实话，原本还期望老戴第二天来学校接我回去安心过寒假，安心过年，没想到一个晴天霹雳把我直接从天堂劈到了地狱。
经过了一天，老戴的兄弟拿了5000把他接了出来，取保候审。
公司也让他辞职滚蛋，就连大门，也不放他进。
派出所告诉他，在家等法院通知，哪儿都不准去。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烂好人，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是什么心情。
但是我只知道，老戴哭了。作为一个告诫我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模范来说，红红的眼圈让我镇定不下去。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偷偷拿手机在网上进行免费的法律咨询。
结果呢，都不太如意。基本上都是三年以下有期。我懊恼的关机，锁屏，同样的恨自己没手段，没本事。
听妈说，老戴像疯了一样，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
其实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怪他，但只有他自己怪自己。
我能听到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为什么我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去做这个。紧接着传来的就是啪啪的打脸声。
让人心疼，也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无比心酸。
老戴啊老戴，几十年来都是个胆小善良怕惹事的人
没做过任何的亏心事，是街坊邻居里的烂好人。
唯独这一次，他落网了。
法律面前，天网恢恢。没有人情味，只有流泪和后悔。
“啪”，门外很用力的一下打脸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心情很糟糕，望着眼前的三毛，沉默，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马上就要胸口碎大石一样，佯装镇定。
门外的踱步声不断，啪啪的声音也愈来愈频繁。
我知道老戴是在惩罚自己，为自己的头脑发热发出疼得代价。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没有用，但是这样心里能好过一点。
“老婆，儿子，我对不起你们。”
“老婆，你拿刀杀了我吧，我不想连累你们。”
“儿子，我不能赚钱养家了，没有单位会要我的，我会坐牢的。”
这些都是他发出的呻吟，无力中带着哽咽。我和妈妈只能听着并且努力的安慰他。
希望他不要出现忧郁症，起码身体能健康。
其实少了他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家里还是能吃上白米饭。
无非就是从一荤两素变成一个杂烩而已。
最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人在，就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人在和人不在，差的太多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书房了。我快速的起身，开门朝客厅走去。
倒了一杯热水给老戴，坐在他旁边什么也不说。
起码，在我面前，不会有啪啪啪的声音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真的打得很疼，我也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