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N先生和铁锤这两座孤岛的故事。
(一)
178的N先生相对单薄,但是这跟他的血管瘤没有多大关系。他不时常运动,更多的时间里他埋头写字,抱着他的琴一坐下就到了凌晨三四点。 他发量多,是个顶着蘑菇头的资源产业工程师,他也教小孩儿大人弹吉他,手指活动起来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
铁锤实际上有个清秀的名字,不过N先生除了在讲严肃的话题时会这样叫以外,更热衷于给铁锤起一些光怪陆离的名儿,他要在另一个维度宣示主权,当然了,需要宣示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虚无的。铁锤不乐意叫铁锤,那又有什么办法呢,N 先生也会继续这样叫下去的。
铁锤是个矮胖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她穿梭在办公室走廊的时候,高跟鞋蹬蹬的声音像极了从大公鸡的嗓子里憋着吼出来的啼鸣。她需要装得跟个大人似的和她的客户们斗智斗勇,神气活现。她也要脱了西装去看书,喝一整杯黑咖啡当安眠药,录下自己唱的歌发给N先生听,将写好的诗锁进抽屉里。
N先生时常写歌儿,铁锤时常做梦。N先生活得真实且洒脱;铁锤?她可能有点压抑。
(二 )
铁锤的梦很稀奇,她总是在梦里救人于水火,她会把梦境记下来,参照弗洛伊德那一套理论给自己解析。虽然时至今日也没有找出每晚做梦的病根儿,不过她累积了大量的梦境,闲暇时她就坐下来说给人听,比看电影还过瘾。
可是铁锤有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梦,这个梦关于她死的那一天。有一天晚上她和N先生说起来,个中情节并不跌宕起伏,但就是这样从她的脑门儿上冒出来,再钻进N先生的脑门儿里。
这是一个暮春的清晨,年迈的N先生佝偻地站在他的小花园里。是的,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完成了他的愿望,将底层的两间房子打通,再用竹棍儿围上一个院子,种点儿耐寒耐旱的花。他可没那个耐心将所有时间都花在照顾植物身上,不过我想但凡对生活有些不俗媚的要求的人,都需要这样一盆花吧。N先生就这样佝偻举着他墨绿色的陈旧的花洒,一遍念叨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一边给身旁的芍药浇水。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硬朗,早些天想修葺的竹围栏还那样歪斜地耷拉着,仿佛是在讥笑他。
从N先生睁眼开始,他就有些心悸,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这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站在了N先生面前,扑闪着她的长睫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啜泣。”爷爷?" N先生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帽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用手扶住,清了清痰,说:“丫头,进屋坐。风大。”
他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丫头进屋坐了下来,老头子的家里收拾得很严谨,简单的陈设窗明几净,有些老掉牙的乐器设备,不过光泽可鉴。乳白色的纱织窗帘就这样垂下来,风吹进来的时候,小姑娘看着窗外泪眼婆娑地就笑起来了。老头子有个空的相框,放在电视机的旁边,丫头有些疑惑,但没有问。
N先生从卧室出来了,给丫头倒了杯水。“你奶奶叫你来的?”
丫头一下子有点错愕,“郑爷爷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我是谁呢。”
“这么山长水远的,难为你了。你不像北方孩子的打扮,而且你的睫毛呀,跟你奶奶一样,又长又翘。哭坏了可不好看。“ N先生打趣着说道,”这是要我跟你走?“
”奶奶她,她…...“ 丫头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想赶紧说到正题上,与此同时老头子打断了她。
老头子又清了清嗓子:” 行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走吧,我拿上行李。”
N先生扶了扶他的帽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北方的风,他悄声嘀咕着,小老太太,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他到的时候灵堂早就已经搭好了,有几个和尚盘腿坐在灵柩边上念念有词,N先生听老太太提过,这叫《往生咒》。花圈一路摆到了大街上,跟每个人死的时候一样,总有人在灵堂前掉泪,总有人为了还个人情,面无表情地晃悠。好几个衣衫得体的老太太围成一圈,旁边有人搀着,她们坐在一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身体单薄的老头子,他伸长着脖子想绕过念经的和尚,走到棺材边去。
遗像上的老太太是个端庄的人,眼角眉间的皱纹像是一个个问号,她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兴许是长期案牍劳作,她笑得有些疲惫。不过她还是好看的,至少N先生这么想。他站在棺材边上,依旧佝偻地站着。那些他跟老太太有过不轻不重的交集的日子,就这么汹涌地铺面而来,N先生张口想叫铁锤,声带还没振动,眼泪先滴落下来。N先生心想,算了,于是转过头拿出手绢,清了清痰,擦了擦脸,叫那丫头过来,靠着石阶,讲起了故事……
“你的奶奶呀,她是个闷声作大死的人。”
(未完待续)
178的N先生相对单薄,但是这跟他的血管瘤没有多大关系。他不时常运动,更多的时间里他埋头写字,抱着他的琴一坐下就到了凌晨三四点。 他发量多,是个顶着蘑菇头的资源产业工程师,他也教小孩儿大人弹吉他,手指活动起来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
铁锤实际上有个清秀的名字,不过N先生除了在讲严肃的话题时会这样叫以外,更热衷于给铁锤起一些光怪陆离的名儿,他要在另一个维度宣示主权,当然了,需要宣示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虚无的。铁锤不乐意叫铁锤,那又有什么办法呢,N 先生也会继续这样叫下去的。
铁锤是个矮胖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她穿梭在办公室走廊的时候,高跟鞋蹬蹬的声音像极了从大公鸡的嗓子里憋着吼出来的啼鸣。她需要装得跟个大人似的和她的客户们斗智斗勇,神气活现。她也要脱了西装去看书,喝一整杯黑咖啡当安眠药,录下自己唱的歌发给N先生听,将写好的诗锁进抽屉里。
N先生时常写歌儿,铁锤时常做梦。N先生活得真实且洒脱;铁锤?她可能有点压抑。
(二 )
铁锤的梦很稀奇,她总是在梦里救人于水火,她会把梦境记下来,参照弗洛伊德那一套理论给自己解析。虽然时至今日也没有找出每晚做梦的病根儿,不过她累积了大量的梦境,闲暇时她就坐下来说给人听,比看电影还过瘾。
可是铁锤有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梦,这个梦关于她死的那一天。有一天晚上她和N先生说起来,个中情节并不跌宕起伏,但就是这样从她的脑门儿上冒出来,再钻进N先生的脑门儿里。
这是一个暮春的清晨,年迈的N先生佝偻地站在他的小花园里。是的,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完成了他的愿望,将底层的两间房子打通,再用竹棍儿围上一个院子,种点儿耐寒耐旱的花。他可没那个耐心将所有时间都花在照顾植物身上,不过我想但凡对生活有些不俗媚的要求的人,都需要这样一盆花吧。N先生就这样佝偻举着他墨绿色的陈旧的花洒,一遍念叨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一边给身旁的芍药浇水。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硬朗,早些天想修葺的竹围栏还那样歪斜地耷拉着,仿佛是在讥笑他。
从N先生睁眼开始,他就有些心悸,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这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站在了N先生面前,扑闪着她的长睫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啜泣。”爷爷?" N先生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帽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用手扶住,清了清痰,说:“丫头,进屋坐。风大。”
他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丫头进屋坐了下来,老头子的家里收拾得很严谨,简单的陈设窗明几净,有些老掉牙的乐器设备,不过光泽可鉴。乳白色的纱织窗帘就这样垂下来,风吹进来的时候,小姑娘看着窗外泪眼婆娑地就笑起来了。老头子有个空的相框,放在电视机的旁边,丫头有些疑惑,但没有问。
N先生从卧室出来了,给丫头倒了杯水。“你奶奶叫你来的?”
丫头一下子有点错愕,“郑爷爷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我是谁呢。”
“这么山长水远的,难为你了。你不像北方孩子的打扮,而且你的睫毛呀,跟你奶奶一样,又长又翘。哭坏了可不好看。“ N先生打趣着说道,”这是要我跟你走?“
”奶奶她,她…...“ 丫头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想赶紧说到正题上,与此同时老头子打断了她。
老头子又清了清嗓子:” 行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走吧,我拿上行李。”
N先生扶了扶他的帽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北方的风,他悄声嘀咕着,小老太太,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他到的时候灵堂早就已经搭好了,有几个和尚盘腿坐在灵柩边上念念有词,N先生听老太太提过,这叫《往生咒》。花圈一路摆到了大街上,跟每个人死的时候一样,总有人在灵堂前掉泪,总有人为了还个人情,面无表情地晃悠。好几个衣衫得体的老太太围成一圈,旁边有人搀着,她们坐在一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身体单薄的老头子,他伸长着脖子想绕过念经的和尚,走到棺材边去。
遗像上的老太太是个端庄的人,眼角眉间的皱纹像是一个个问号,她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兴许是长期案牍劳作,她笑得有些疲惫。不过她还是好看的,至少N先生这么想。他站在棺材边上,依旧佝偻地站着。那些他跟老太太有过不轻不重的交集的日子,就这么汹涌地铺面而来,N先生张口想叫铁锤,声带还没振动,眼泪先滴落下来。N先生心想,算了,于是转过头拿出手绢,清了清痰,擦了擦脸,叫那丫头过来,靠着石阶,讲起了故事……
“你的奶奶呀,她是个闷声作大死的人。”
(未完待续)
还没人转发这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