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家的N个保姆的身世(二)
公公瘫痪之后,家里除了请一位钟点工,还需要请一位专职伺候公公的男护工。 前前后后换了多少位护工?已数不清。我挑几位印象深刻的护工介绍一下。 老周 我如果没见过老周,如果我没有亲自听说或近在旁边看到与他有关的事情,我会认为老周只是个传说。 老周是上海人,五十岁不到。 老周是位残疾人,他的视力究竟有多少?他不确切告诉你,你无法猜到。 他很聪明,伺候起瘫痪老人有眉有目,你可能都忘了他是位视力残障人士。 只是有时候,他走在客厅中央,一把椅子刚挪了位置,他会直接撞上去,你才想起,他视力不济。 他在对越反击战中受伤,先是双目失明,后来在不懈的抢救之下,一个眼睛恢复了一些视力。 在没有受伤之前他结了婚,有个男孩。 复员之后,他领取政府的残废军人补助金,同时又在政府的帮助下学习护理工作。自食其力也养活家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艳遇,在学习护理的班里,他居然结识了一位打工妹,还是漂亮的打工妹,这位打工妹未婚先孕,给他生了龙凤双胞胎。 于是他和生了一个男孩的妻子离婚,娶了这位打工妹。 离婚妻子生的男孩也归老周养,于是老周用不太健全的独眼,养活三个孩子。不过三个孩子都是老周父母帮忙养大。现在,大孩子职校毕业当了工人,龙凤双胞胎双双考上了大学。 老周和打工妹开开心心地做着护工。 在老周到我家做护工的时候,他的漂亮的打工妹妻子已经做了医院正式的护士,并且是护士长。这位打工妹也正式办好了上海户口。 老周以他的漂亮打工妹妻子为荣,但他鬼精鬼精的,家里的一揽子经济大权他独自管理,包括他老婆的工资卡。他老婆的工资卡密码自己都不知道,花钱都需要向老周请取。 老周的防御完全是有先见之明。 有一天,老周父母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家。 原来老周父亲蹲点拍下了他打工妹妻子和一位医生整晚在老周家过夜的录像。 其实老周打工妹妻子能够上位到医院护士长的职位,和当年搭上老周,搞妥上海户口,用的基本上是一个路数。 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老周请了一天假,回家和打工妹妻子谈判了。谈判的结果是,打工妹妻子净身出户,没带走一分钱的资产,也没带走一个孩子。 离了婚的老周情绪不好,心态很坏,喜欢搬弄是非,在我面前说我婆婆怎么说我的坏话,在我婆婆面前说我怎么说我婆婆的坏话,对待护理的瘫痪病人我公公态度也开始时好时坏。 有一次,老周带着我公公去医院打吊水,和我公公产生了口角,他骑在瘫痪老头的身上打老人,被开除了。 几年后,在医院的垃圾筒旁又见到了老周,他在捡垃圾,应该是眼睛发展到盲得厉害了,护工也不能做了。 在我家做护工的时候,其实他是有忧患意识的,他担心自己的眼睛发展成全盲,所以在进一步学习按摩,他说有一天真成了全盲他做盲人按摩师。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能成为盲人按摩师而是成了捡垃圾的。 老周的三个孩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也不知道怎么成家。两个儿子结婚的房子是有的,老周的父母传给老周一套一室一厅,一套两室一厅,房子不大,可男孩子们都有安身成家之屋。 其实,老周在医院里做护工的时候是有个女伴的,老周到我家做住家护工的时候,女伴还不时来送点吃的到我家楼下,他还很得意地向我的婆婆炫耀过。不过被我正统的婆婆好好地收拾和教育了,老周断了和那个女伴的关系,一门心思挂在自己打工妹老婆身上,晚上睡觉前,经常听到老周和老婆打情骂俏的声音。 打工妹老婆的背叛应该不是一时了,老周父母空口说话老周一定不会相信,拍了录像把情况给夯实了。不知是打工妹老婆就没想和老周往下过,还是东窗事发没有办法,才净身出户。不过离婚对老周的打击是沉重的,好在老周很自豪,二十一岁的龙凤双胞胎在法庭上坚决要求跟着父亲。 有三个还没成家孩子的眼盲老周,靠着政府的残废军人津贴和捡垃圾,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大上海街道里。 小张 小张是上海人,77年的蛇,初到Z家只有31岁。 175的个头,浓眉大眼高鼻梁,有棱有角长脸庞,干干净净细高挑。 小伙子各方面都说得过去,怎么做护工呢?上海滩可是饿不死人的地方,高工资的工作不易找,找个干净清爽的轻快活不是难事。 小张一来就把自己的底细合盘端出,可能是知道会引起疑惑吧。 小张的父母是浦东人,50年代到新疆阿克苏支边。77年小张出生后几个月,妈妈爸爸把他放在上海的奶奶家,就回新疆工作了。奶奶爷爷把他拉扯大,在上海念了幼儿园念小学。所以小张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根就在上海,长也在上海。 十岁时回新疆继续念小学,成绩在新疆是佼佼者。后来上海有了政策,支边人的子女可以有一位办理上海户口回沪就业,小张立马回沪念初中了。来来回回的折腾,再加上爷爷身体不好,小张没有念大学,18岁就招工到玻璃厂。 小张回沪的那几年,住在爷爷奶奶家里,爷爷奶奶把房子登记在了小张名下,小张也孝顺,护理了爷爷,护理奶奶,年纪轻轻就给两位老人送了终。他说奶奶得了老年痴呆,失去了活动能力,也失去了吞咽能力,他在看护院看护了近两年,每天给奶奶喂流质。 后来他把新疆户口的弟弟接到上海来念书。他对弟弟有感激之情,他说当年父母要从他兄弟两个人中挑一位办理上海户口,比他小6岁的弟弟一定要把名额让给哥哥。 弟弟初中时,小张就把他办理到上海来借读,又当爹又当妈,管弟弟念书给弟弟做饭洗衣打理所有。弟弟不负哥哥的全力培养,上了同济医学院,毕业后在上海的大医院做药剂师。 弟弟是小张的光荣。 我儿子念大学时,小张说你们怎么不给孩子送点好菜呀?我弟弟念大学时,我每周给他送两次好菜,弟弟宿舍的同学,都一起跟着盼着周三和周日,好大吃一顿。于是我们也每周为儿子烧一次好菜,开开心心地送到大学。 小张比父亲还要父亲地,比母亲还要母亲地照顾着弟弟。 小张工作的玻璃厂在国有工厂的关闭大潮中倒闭了,小张成了失业人员。 失业之后的小张,拿了失业的补助,一直断断续续地做着各类工作。 弟弟谈了上海的女友,是同医院的护士,要结婚了,小张把自己一室一厅的房子腾出来给弟弟做了婚房,他的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姑姑家,自己出来找一份包吃包住的护工工作,于是就到了Z家。 我一直没弄明白,失业补助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做护工不算正式工作,可以拿到失业补助。 小张初来Z家,工作起来小心翼翼,对这份工作珍惜又珍惜。 瘫痪的公公有前列腺炎,再加上有轻微的脑萎缩,晚上几乎每小时要起来一次,小张担心自己睡着了醒不过来,都不敢脱衣服躺下来睡。 慢慢做熟了,小张脑子聪明,做事麻利,就有空闲时间,他买了笔记本电脑,我把家里的近二十部韩剧碟片都拿出来给他解闷,小张应该算家里我在韩剧方面的唯一同道。 小张会十字绣,绣得极其工整漂亮。他的十字绣放在小店里代买,行情还不错。女人的活小张几乎样样行。
小张爱美,用香水,用面膜,用各种化妆品,常常比女人还讲究。 小张的白运动鞋雪白干净,小张的手指甲修长漂亮。 小张在Z家,做了两年了,小张会安排,N家的家务顺风顺水。 这期间,小张的弟弟买了房子了。小张的父母在新疆承包了120亩地,50年的租期,每年收入不错,弟弟买房子,父母倾其所有,还好地里总能每年生出来。我问小张,你回新疆帮父母种地,收入会不会挺可观呢?小张说他适应了上海的生活,去新疆过不惯,等父母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他必须去新疆了。 这期间小张还分到了80平的廉租房了,小张家房子局促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弟弟有房子,小张有房子,父母回沪也有房子了。 生病的公公脑子糊涂的时候,会嘲小张讨不到老婆,生不了孩子。于是做了两年,小张说他妈妈把他的女友带到了上海,他要辞工结婚了。 女友是小张在新疆时的小学同学,一直喜欢小张,妈妈喜欢这个女孩,就直接把她带到了上海。 几个月之后Z家新请的护工干不顺手,正好小张婚结好了,媳妇跟着父母又回新疆,帮助公婆经营农场,小张还留在上海,他想回来再做,就二进宫到了Z家。 我婆婆几次和小张要他新媳妇的照片看,小张都没给,摸不到小张的头绪。 这几年在Z家做护工,春节的时候,小张有时到庙里去做义工,有时回乡下张家祖祠和张姓人家一起过。我从小张这里了解了佛堂里的不少规矩,也了解了祠堂的不少规矩。 小张第二次辞工是因为她媳妇生孩子,生了个女孩,他回新疆伺候了月子后又回上海,第三次到Z家。 我婆婆向小张要孩子的照片看,小张也没给,婆婆怀疑小张到底结婚生孩子了没有。 又做了一年,小张又辞工,这次是他弟媳妇生小孩,请月嫂太贵,小张回家协助妈妈伺候月子了。 Z家请的护工不顺手的时候会再想起小张,弟弟的孩子带的应该差不多了,是不是再打电话请他过来? 我小姑说,小张干了挺奇怪的事,给我家公公绣了百寿图的十字绣,和我公公要了两幅裱好的国画;给我小姑绣了幅十字绣,后来向我小姑借了800元钱,没提要还。 于是想请小张再回Z家的想法就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