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和重逢

今日是和父母别后近一年的再见，倒像是没有离别过一样，见到了，说话，做该做的事，竟然没有一点的隔阂，也没有什么要熟悉的过程，我想父母子女真是奇妙，别的离别，终归有些拘谨，要些时间才能熟悉，而与父母，离别和重逢竟然差不多，离别很多年也只是像早上出门一样，进门喊声爸妈就好了。
我有句诗是：对于荡子来说／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就已历一生／
对于父母何尝不是如此，我们不管离别了多久，对他们来说就是你早上出去，晚上就回来了。我这里所说的并不是淡化离别，而是说对于父母的爱来说，任何的离别都不会让这爱减色半分。
我觉得父母很像是一扇门，总有路通往他们，总有儿女会推开这扇门，走出去或者走回来。
但我又记得小时候，父亲从外回来时我还会拘谨，还会害怕，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父亲，不敢走过去，那时心里是矛盾的，既想靠近他但是又觉得这么做的话会让自己的自尊受损，总要花好几天才会和父亲没有隔阂。想不到大了后，这种隔阂就消失了，大概是小时候因为父亲长久不回来，所以对他抱有怨恨吧。
想来这么多年来我和父母的关系先是由依赖到激烈地冲突，再到现在的越来越冲和，分别对应的是小时候，青春期和步入社会。但是我想我到底还没学会体谅他们，就是一点也没有，对他们少了的戾气不过是年纪大了，对社会的认识与妥协而已，因为不但对父母变得平和，对别人也是，而这不算是体谅他们的。
今天父母由于上班，没有来接我，我自己从机场走去，在雨后溽热的空气里走着，到家时衣服都湿了，我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情来。我第一次出远门时，父母不放心，非让舅舅送，在火车上的一路一直打电话，问到哪儿了，叮嘱要注意，要吃东西等等，到了后他们早已等着了。后来去上大学，母亲执意送我去，本来我想一个人去的，但是她就是担心得不行，到底送我去了。再后来的每一次离开，他们都会送我到车站去，两个人一起，提着很多东西。接我也是如此，两个人，争着帮我提包拖行李，两个人压抑着离愁或者相逢的喜悦，和我慢慢走回去。但现在，他们对我放心了，出远门，只送到门口，不会再送到车站了，也不大会两个人送或者接，我们遽然变得平常起来，不那么拘礼起来，也不用说，不用送了，不用接了，自然而然地就这样了。
我想现在我不管到哪里，多么远，他们都不会担心了，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沉默的门，只是等着我。我想这是悲凉的，因为他们终于从主动的角色换成了被动角色，每一次离别和重逢不是经由他们做主，他们彻底地丧失了主动权，我一次次离别，一次次重逢，他们只能听之任之。我想以后我将走得更远，走得更久，他们却已经说不上话，拿不出建议，只能默默地默默地等。我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如没有讯息的春天，并不知道燕子何时走何时来。
这是每个父母的无奈吧。
我越来越把离别和重逢当作平常事，所以心中的挂碍也少了，所以越发泰然自若，但是父母是怎么想的呢？我不太敢想。他们或许什么都没想吧，而这更加让人感伤。
2015/8/30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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