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の°骗局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银尘的寝室表面上没有吉尔伽美什的奢华，实际价值却更胜一筹。而且这个房间的地理位置是整个行宫里最静谧的地方，从阳台上可以将整个岛屿的情况尽收眼底。最重要的是，这是银尘拒绝和格兰仕同住后由吉尔伽美什亲自设计的，所有的装扮和材料都是亚斯蓝甚至奥汀大陆最好的。一开始只有东赫知道，后来格兰仕发现了，一直在吉尔伽美什面前嚷嚷着“王爵偏心”，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多吃几次冰碴子。
房间很大，很敞亮。所有的布置包括地面都是银白色的，让人很舒坦。正中间是一张床，木质的板面上铺着十层绒垫。里面的料子是风源一种很少见的名贵花种，可以织成毯子，无论多长时间，花香味都不会散去。格兰仕曾经打趣道可以在下面放颗豆子看银尘会不会感觉到。床榻的三边都是白色纱缎从顶部抛下，仿佛在神界一般。还有一边是水晶制成的帘幕。这种水晶只有火源才有，是特地让东赫去买回来的。当时吉尔伽美什微笑着打了个响指，一颗颗水晶就挨个儿串在线上，三个使徒在一边傻傻地看着。白色的墙壁看上去并不稀奇，其实上面被各种香料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再涂成白色，掩盖住大部分气味，只剩下淡淡的幽香。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饰品，都让格兰仕嫉妒得牙疼。因为寻找材料的时候多半要麻烦漆拉，所以在完成之后他也来看过。虽然漆拉经常在各地走动，对于王室的建筑也颇为了解。当他细细知晓了每一件物品之后，还是忍不住意味深长地对着吉尔伽美什笑了一下。
“王爵。”银尘轻呼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恭敬地请吉尔伽美什坐下。他们的衣物和举止在这样价值不菲的殿堂里没有一丝违和感。就像是这一切，都在为他们做陪衬。
“帮我泡壶茶。”吉尔伽美什笑着说。他在这里的时候，尽量不喝酒。
银尘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片片黄绿色的叶子。银尘凑近闻了闻，露出满意的微笑：“不错，都这么久了，还和新的一样。”吉尔伽美什把头放在撑着桌子的手上，闭着眼睛：“这些可是我的宝贝呀，都舍不得喝的。”银尘又选了一只杯子，把叶子放在杯底。吉尔伽美什看着银尘催动魂力，从雾隐湖中取出一点水，然后水珠凝在空中不动。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指想帮帮他，银尘的指尖中蹦出些火花，与水团相戏。吉尔伽美什似乎有些惊讶，宽慰地笑了笑。刚抬起头，银尘已经把茶水送来了。
“试试吧。”银尘微笑着在吉尔伽美什对面坐下。与东赫的谨慎格兰仕的粗犷不一样，银尘既不会约束自己什么，也不会鲁莽没规矩。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一个熟悉的朋友，从容地坐在他对面，刚好的位置。
茶香味已经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吉尔伽美什抿了一口，很享受地笑笑：“说是给你的，结果还是我自己忍不住，然后麻烦你。自己尝过吗？”不等银尘作答，各种各样的材料全部都飞了过来，等它们一瞬全部达到桌面上时，热腾腾的茶水已经准备好了。蒸腾的热气后面，是吉尔伽美什温柔的笑脸。
吉尔伽美什一边喝着茶，一边感知着什么。银尘也不说话，陷入沉默当中。
“银尘，我答应你的。现在，你肯定还是有很多搞不明白的地方。全部问出来吧，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吉尔伽美什眼睛里的光线像是浸在水中的山峰隐隐显露，透出一种严肃。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南之埃尔斯帝国·边境』
“这里是……”麒零摇了摇脑袋，克服了传送的不适以后看清了四周的景象。格兰仕随后而来。
简单的桌椅，简单的床，干净整洁。四面的墙壁光滑整洁，没有过多的装饰。
“这里是哪儿？银尘呢？”麒零甩开格兰仕，在房间里到处乱窜。格兰仕心里紧了紧，他虽然还不敢确定这是哪里，但唯一知道的绝对不是雾隐绿岛。
漆拉是在自己眼前做好棋子的，一旦出了事情一定就是他做的，所以他不会冒这个风险。那么，在他们都离开了以后……
格兰仕拽过麒零，一脸正色的对他说：“棋子被换了。”
“啊？”麒零摸摸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格兰仕，“那我们现在在哪儿？不是只有漆拉会做棋子吗？”
四面的墙壁一点点往旁边散去，空间里的景物都慢慢消失而去。荒野里的草木渐渐出现在两个人的瞳孔里，格兰仕有些发愣，轻轻说道：“我们在地源。”
麒零安静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格兰仕拉起他正准备离开，一堵墙突然从地面升起，将两个刚刚腾起的人硬生生截住。周围的空间急速地压缩着，刚刚的荒原又被吞没。
“刚来就想走吗？”一个陌生的男子现形，站在墙角边，与土灰色的墙面融为一体，乍一看去，十分恐怖。
“我不是风爵，这一套，对我没用。”格兰仕看清了那个男子的容貌，冷笑道。
麒零也取出一颗白色棋子，白色的丝绸状将两个人围在中心，魂力凝聚而成的漩涡慢慢向四周扩撒开来。
“哦？女士的裙摆？看来你的来头还不小哦。”男子抿唇一下，嘴角歪了歪，象征性地笑了笑，却没有因为这样一件魂器有丝毫的忌惮。
格兰仕看着漂浮移动的白色丝绸，妩媚的姿态与四年前一模一样。
眉头皱起的幅度，与四年前也一模一样。
麒零探过头，却不知道格兰仕再想什么。
“你又想起往事了？”
说这句话的不是麒零。
“好了。普罗，别闹了。”格兰仕松懈下来，有些开玩笑地说。
“你们认识？”麒零探过头，好奇地问。
“嗯。他是地源的一度使徒普罗。”格兰仕解释道：“我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所以认识了。”
“既然认识，那不就好办啦。”麒零傻傻地笑了笑，“我是麒零，你好啊。我们赶路，就先走啦，下次再见。”麒零刚刚掉头，女神的裙摆突然长高，挡在他的面前。
“你想干嘛？”格兰仕冲过去护住他，狠狠地瞪着普罗，身上的黄金魂雾突然爆炸开来，震得远远的。
“我说了，不能走。”普罗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像是在细心地解释着什么：“你在风源冒充了我，就想一这么走了之？”
“那你想怎样？”格兰仕不耐烦地皱起眉。
普罗歪起嘴角，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麒零，轻轻地说：“我要‘它’。”
『北之因德帝国·风津道峡谷』
索迩回到风源的时候，铂伊司已经在宫殿里等他了。他银白色的袍子在金碧下闪着光线，脸上的冷漠寒冷着整个峡谷。
“麒零被带走了？”铂伊司看到满身是伤的索迩，似乎视而不见，声音里也听不出明显的怒意。
“是。”
铂伊司面无表情地从座椅上走了下来，举起一只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个圈圈，精纯的黄金魂雾绕过索迩的身体，身上的血洞奇迹般的愈合着。
“这件事以后你就不要插手了。”铂伊司严肃地说着，眼神里透着一种不可否认和王者的霸气，“我会找其他人处理的。
“好。”索迩回答着。
阳光透过寒气照在铂伊司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迷人的姿态来。他瞳孔里令人难以琢磨的光线落在远处，幽幽地说：“我出去几天，你照看这里，不要离开。”
这是命令，也是一个征兆。
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在慢慢发生着。
命运之神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奥汀大陆走来。
没有人知道它来到的第一片领域是何处。
快了，它悄悄来临。
『南之埃尔斯帝国·边境』
黄金魂雾包裹住三个人的身体，格兰仕撑开双臂，护在麒零身前：“不许你打他的注意。”
普罗耸耸肩，狡黠地笑道：“他是你什么人，这么护着他。”
格兰仕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哦？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叫麒零，对吧。你不就是为了那个银尘嘛。他们王爵使徒情深，想要见面。可是如果他死了，不是更好吗？银尘没了他，就只有你了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普罗看见格兰仕的手臂微微向下放，凝聚起的魂力也渐渐松懈下来，试探着说：“把他交给我吧。”
金色的瞳孔中闪出一丝杀意，掠起身影向普罗袭去。普罗稍有松懈，只能生生受下一击，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格兰仕恨恨地说。一击之后他已经回到了麒零身边，手臂上金色的魂雾映照出他英俊成熟的脸庞。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普罗擦开血迹，有些怒意。他凝起魂力，格兰仕也已准备。眼神的暗示，两人一齐向对方冲去。只是普罗轻轻与格兰仕擦肩而过，向他身后的麒零攻去。女神的裙摆对于直接攻击是完全没有效果的，麒零一时没有防备，刺眼的血色给洁白圣洁的裙摆染上了残忍的红，触目惊心。格兰仕的右手聚起魂力，半握着拳头：“你太过分了。”一团团火焰从格兰仕的脚下向普罗袭去，脚下的土地被烧得通红。
烈火再热，却也比不上格兰仕内心愤怒的焰气。多年来挤压在心里的怨恨今日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沉闷了太久，终是忍受不住的。一旦真正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神兵利器，一定是要被利用的。只是时机，还未成熟。
普罗的衣物被团团火焰燃烧着，汗珠一滴滴地落下，魂力也在一次次躲闪中消失殆尽。
格兰仕没有停歇的意思，再次催起魂力，凶猛的火焰向他攻去。普罗再无法抵挡，准备好硬生生地接下。
土地被烧碎裂的声音回荡着，火光在疾驰至普罗鼻尖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格兰仕一瞬间飞至普罗身旁，单手扼住他的颈脖。普罗将脸撇了过去，似乎不想让格兰仕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格兰仕放下手，转身离开。他走到麒零面前的时候，麒零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为什么不杀我？”
“从一开始，想杀人的就只有你而已。”
格兰仕头也不回地说道，麒零换出苍雪之牙，微笑着摸它的头。他的微笑里充满了希望，远方的天似乎比这里美好许多。
麒零喊道：“你真厉害。”格兰仕冲他笑了笑。
“是陛下让我来的！”普罗歇斯底里地喊道。
格兰仕顿住脚，很镇定地说：“我知道，他还是不放心我。以为拿下我，铂伊司会情愿把完美容器拱手相让？”格兰仕冷冷地笑道：“你们还真是天真呢。千百年来的唯一一个，会有那么容易放手吗？我今天把他给你带回去，也许明天，风地两国就会开战。只为一个容器，打破地源这么久的安定和谐，值得吗？”格兰仕跳到苍雪背上，看着天，“他知道我的实力，也清楚你的，他也最了解我的天赋。让你来，不是送死吗？”
普罗握紧拳头，阴沉着脸说：“他只是个容器，那你把它给我又怎样？”
“对你来说是的，对银尘来说，不是。”
“原来你说这么多，还是为了他。没错，我是变了。但你还是一样，愚不可及！银尘那么重要吗？可是对他来说，你还比不上一个容器！”
远远的冰凌向着普罗袭取，格兰仕狠狠地“那又怎样”回荡在空气里。天地间只留下普罗一人。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冰刺穿过他的肩头，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笑。透明的物体沿着脸颊滑落到嘴边。不喜欢这种味道。
以前以为高空飞行的时候会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抛在脑后，现在才知道是骗人的。麒零望着格兰仕，阳光下的他，笑容依旧，洁白整齐的牙齿把他衬得格外英俊。不知道为什么，麒零总觉得格兰仕有心事。他心里什么都藏不住，张口便问：“你不开心吗？”
没想道格兰仕跟他一样粗神经，笑了笑说：“是啊，心情不好。”
麒零着雪的毛发，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他。离开了银尘的日子，教会了麒零成长。他学会了冷淡和稳重，把一些事情埋在心里。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知道所谓的白银祭司的秘密吗？”格兰仕像兄长一般，他的目光很温柔，轻轻地问。
“其实我都知道了。”麒零的眼神里充满着希望和阳光，依旧微笑着。“我见过黄金瞳孔，差一点被吞噬。然后，我有了他们的记忆。”
“那你怎么还会那么开心的样子？”
“因为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虚幻的。我只是想见到银尘，然后陪着他。”麒零很认真地回答。
“如果你回去，带去的更多的是灾难。到时候，王爵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除了水源的白银祭司，其他三国也会知道。单单是修川地藏一人就已经很难对付了，还有铂伊司。我想，王爵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格兰仕眼中闪过一丝愁云。
麒零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是王爵的意思，也是银尘的意思。”格兰仕微笑着，眼里洒满了阳光，“银尘一直都是我们最想守护的人。”
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再次回到了亚斯蓝的边境。阳光穿梭在树叶中，留下了好看的剪影。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树林中，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漆拉王爵。”
“你们过来，我重新做棋子带你们回去。”漆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像是冰雪般寒冷。
格兰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漆拉脸上的表情，很熟悉。如果没有猜错，跟四年前的那次一模一样。如果王爵知道自己出事，绝不会只让漆拉一个人来！
他一把拉住高兴地蹦跳的麒零，往自己身后护着。
“漆拉王爵，王爵一直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骗他！”
漆拉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站在原处：“我带你们回去。”
“格兰仕，你是不是搞错了，漆拉王爵是好人。如果不是他，那我十七年前就被控制了。如果不是他上次来救我，我就死在尤利图遗迹里了。”
格兰仕冷笑着，没有放开麒零，对着漆拉说：“王爵不愿意怀疑你，可是我绝不会百分百相信你。如果我的直觉是错的，那么您大可以杀了我。”
漆拉闪电般疾驰而过，格兰仕与麒零双双腾起，金色的时间之阵展开，什么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空气里只剩下了格兰仕瞪大的双眼。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最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发光的绿色物体落地，谁都没有注意到。
『西之亚斯蓝帝国帝国·雾隐绿岛』
银尘站在屋外，朦胧的影赖在地面上。即使看不清面庞，身姿里的那份气质也十分动人。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冰冷如水的声音传进银尘的耳畔。
银尘没有回头，却很恭敬地答道：“艾欧斯陛下，您有什么事吗？”
帝王独特的尊贵笼罩着他，与生俱来的气息。艾欧斯的眉峰微微皱着。
“漆拉王爵不会有事的。”银尘平静地说。
艾欧斯抿唇微笑，摇了摇头。
“陛下也在思念人吗？”银尘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却像一股暖流，渐渐探开艾欧斯的武装，融进他的体内。“是风源的朋友？”
“你很聪明。”艾欧斯走到他的身边，绽开一丝微笑。
“思念的感觉我很清楚。”银尘的的白衣在身后飘动，像一双羽翼，将他带离凡尘，飞往远方的天际。尘世间羁绊他的东西太多，翅膀已经无法承受。他只静静守候在天的尽头，等待奇迹出现。“只是以后，我再也不需要了。”
温暖的天气里，从北边吹来的风，依旧充满了寒意。
“为什么不去找他？”银尘微微一笑，终于转过了头。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银尘用手把他们拨弄开，几缕调皮地抚了抚他好看的唇。“如果真的在意，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如果因顾虑而失去，岂不是很可惜？活着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哪怕是放弃一切，也要努力地试试，找回自己所珍惜的，即使是生命的代价。”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传到艾欧斯耳边的时候却变得十分清晰。艾欧斯微妙的尴尬渐渐舒缓开来，对着银尘笑笑：“你和吉尔伽美什很像。”
银尘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一个很突兀地问题突然被他说了出来，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个问题。他只知道，困惑了他很久。
“之前很谢谢。可是为什么，要救我两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