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与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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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直到看到她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缺少了。
缺少了三分之一。
我是个怯懦的人,面对自己喜爱的事物只想躲避。我在想象中已经热烈地拥抱了她,可是,面对眼前的她,我只是淡淡地打了一个结。
而那个结终于被我扯啊扯啊,扯成了一个死结。
第一次遇见她,是学校南门住宅区附近。我背着那件笨重的黑色书包要去理发洗澡,她拿着几本教材从窄小的路口恰巧经过。说不上的一种特殊感觉吸引了我,如同来自遥远家乡的茉莉,使我失礼地注视她良久。
糟糕,她发现我了!我刚想移开视线,假装并不在意,却发现这次有所不同。她没有像我过去见到的女生那样一脸冷漠的把头扭开,而是用那干净透明的双眼,望向向了我。她看到了我,没有躲避,也没有回应。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她看到了我。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女孩了,也很久没这样窘迫失态。我知道这条路不长,也知道我很快就会转弯。但在这眼神交汇的几秒,我觉得很暖。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没几天之后,四号餐厅的门口。我无比确认那就是她,因为我再次感受到了那茉莉般的气息,绝没有错。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去瞧她一眼,用最快的速度赶紧逃离了现场。直到我确信她已足够遥远看不见我,我才对姗姗而来的朋友高呼就是她就是她!然后颠三倒四地说起那时的情景。
可惜朋友对我的自作多情早已免疫,只把我的热情洋溢当做餐后的余兴节目。他们说这都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用不了几天,我自会对另一个女孩产生同样的想法,高呼同样的话语。
我说绝对不会,这次不一样。这个女孩也不一样,和我见过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如果下次再见到她,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毅然决然地走上去,鼓起勇气,索要她的电话号码。
可是,我再也没遇见她,那个散发着茉莉气息的女孩。
在我后来的记忆里,我为她添上一件淡粉色的上衣与奶白色的长裙,鞋子当燃是蕊黄色。长发轻轻扎起,晚风吹过。
我是个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她是那个发着光的三分之一。我见到了她,她却不属于我。
1981年4月一个晴朗的早晨,32岁的村上春树为喝折价早咖啡沿原宿后街由西向东走,同一个为买快信邮票沿同一条街由东向西去的女孩擦肩而过。村上这样写道: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从看见她身姿的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
村上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百分百女孩,却只能任她与自己擦肩而过。这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到最后只变成了一句,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么?
昨晚又重温了一遍《花样年华》,看完还是那么揪心难受。杜可风冷峻的镜头在张叔平更为冷峻的剪辑下,把这个不是故事的故事精简到了极致,少一帧都不再完整。整部电影都像南宋的婉约词,隐忍不发,满满的不可说与说不得。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当身在新加坡的周慕云接到苏丽珍从自己房间打来的电话,喊到第二声“喂”时,整颗心都要听碎了。
遗憾的爱情注定是永恒的,因为它被遗憾本身所维护。这是我第一次看完电影在豆瓣上的短评,现在来看,大体不差。
无论是三分之一还是百分百,最终都会被时光清零。你说你有多一张船票,却没告诉我它早已过期。
夏目漱石问他的学生如何翻译“I love you”,学生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怎么可能讲这样的话?‘今夜月色很好’就足够了。”
是啊,委婉内敛的东方人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呢?
这个妹妹我见过就可以了,陌上开花缓缓归矣就可以了,除却巫山不是云就可以了。
你好,我叫戴文子,很想认识你。请问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201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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