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工作以来的第一个暑假过得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糜烂。也许是拿到新学年计划灰了心，也许放假时间是被培训搞得七零八落没了兴致。总之每天都能六七点起床，吃早饭，陪我妈去菜场。上午写教案；中午学做一道菜：番茄炒瓠子，苦瓜鸡蛋饼或者盐水鸭冬瓜汤；下午看闲书和电视剧，刷完了盗墓跟风吐槽了几句，接着看闲书。晚上散步，出汗洗澡上网，不到十点就困了，睡觉。
也有那么几天，早上起很早去看莫愁湖的荷花，看完了去福建老板开的馄饨店吃贡丸馄饨；和好盆友去鸡鸣寺逛书店吃冷饮；被挖去带妈妈同事家的小盆友看电影。回来的路上，悬铃木树荫里一阵阵蝉叫海浪一样冲击耳膜，这是夏天到来的标志呀，于是很自然地在路边买了一个沉甸甸的西瓜。
确实是比上班的时候精彩多了。然而总觉得少了过去那种过节一样的兴奋感。大概，过节一般的暑假，总是相对磨人的读书时代而言的。
读书那会儿每个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奶奶家度过的。那时还没搬到城门外面来，奶奶家住在隔壁单元楼。于是包也不用拎，带上人直接入住奶奶家。往往表弟堂妹已经到了，奶奶家的暑假，从一顿午饭开始。
还小的时候，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等都长长了床睡不下，干脆就一起打地铺。空调房太凉不要紧，棉被在地上铺一层。早晨一定是我先起床，洗漱，吃早饭，迅速占据桌子一角。然后在堂妹表弟被拖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我已经在写作业了，顺便享受下我奶奶赞许的目光以及被催促吃饭写作业的弟妹俩不耐烦的嘟囔。
大概十点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心猿意马，于是休息时间到了，可以去玩，然而内容，至今想起来也挺枯燥的，不外乎看电视、打游戏，吃零食。可是当年全然不觉得乏味。午饭过后有午休，午休过后接着写作业，写到三四点接着玩。然后是晚饭，晚饭吃完了，肆无忌惮地玩玩玩。
实在是流水账一样的暑假，甚至连什么时候吃什么东西，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七八月份即使早上七点也不凉快了，想喝奶奶秘制冰镇绿豆百合汤？做梦。早上只能乖乖地吃烧饼油条喝粥，有时候是蛋炒饭和面条，偶尔会吃面包煎蛋花生酱，配一碗豆浆。冷东西必定是十点以后才能下肚的。而绿豆汤一般得午饭后端上来，西瓜放在下午吃，切成整整齐齐的小三角放在盆里，干脆坐在瓷砖上吃。几个人狼吞虎咽之下满室都是清爽香甜的西瓜味道，有时候会把西瓜子当做炮弹互相发射，换来爷爷“小赤佬”奶奶“小炮子子”的骂声，还有拍在裸露皮肤上的巴掌，噼里啪啦，红了一片，不过，确实是活该。下午奶奶会查作业，如果发现写的挺多，三点以后会有奖励，其实不过是给我零钱，让去楼下超市买零食，每人一袋乐事一瓶冰红茶或可乐，还记得那时候乐事2.9，可乐2.8，冰红茶2.5。然后就可以一边享用零食，一起看下午的灌篮高手啦！
当年大家最盼望出场的是樱木花道，因为他最会耍宝。津津乐道的桥段也都趣味不高，比如樱木和大猩猩单挑犯规扯掉对方裤子；再比如樱木愤怒地指着阿牧对清田说你们太卑鄙了居然把教练派上场，以后数次吐槽阿牧中年人；还有可怜的田冈教练传授战术时被樱木偷听以及千年杀。几年后一个人对着屏幕上那个喊着安西教练我想打篮球的小三止不住眼泪，又过了几年每次看到仙流对手戏腐笑不已的自己，离那个吃薯片和可乐看SD看得笑cry的夏天，已经遥远了。
说到看电视，当年确实年年暑假必放还珠格格。相比很快就腻味了的我和93年的表妹，我那个91年出生的表弟居然是还珠的真爱粉，百看不厌，后来他迷上了另一部同是赵薇主演穷摇剧，以至于每次他抢占电视的时候我和我表妹都去一边看闲书。事物的发展确实具有持续性，我表弟前两年的爱好是金婚，算是螺旋上升，可是这几年开始迷恋韩剧，我必须隔空呵呵一下。
当然，我们还是有共同爱好的。记不得是哪一年，晚上会放少年包青天，那会儿是第一部，恐怖并搞笑着。当时令我们仨都对隐逸村那个案子有心理阴影，家家放一具干尸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何况最后那干尸还是被分尸拼接的。每次干尸出现时，嘴里的西瓜或者酸奶都觉得有点难以下咽。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对面粉娃娃有阴影，那个时候附近的儿童公园还真是有卖面人的呀！晚上睡地铺的时候，表弟会说，姐我怕。我说你怕神马？他说我好像觉得床肚底下有干尸。当时我一脑补，瞬间被吓尿，拉着他去排队上厕所。如今他老人家和狐朋狗友喝到半夜回家，倒是也没留下什么阴影。
如今回忆起当年奶奶家的暑假，那些小事情还都历历在目，像是午后去长小游泳池里泡水，学憋气却被我表弟一脚踩到池底；傍晚跟奶奶去看太婆，一帮人一枝园小区撒欢，玩健身器材吃西柚糖；吃午饭的时候对着一碗芦蒿炒肉丝抢得不亦乐乎而被嘲笑三个小炮子子抢草吃。当然也有诗意的，喝完在空调房里放凉了的一碗丝瓜蛋汤，清爽得令人惘然；黄昏时看到路边盛放的一株洗澡花紫红的阴影；站在奶奶家阳台上看到天边的随时间变幻色彩的火烧云，或者暮光下大群飞舞的蜻蜓。
都是回忆里的夏天，沉淀出无尽夏花瓣那一抹凉凉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