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与老山羊

1 “真的吗？真的吗？” 麦子站在花园前兴奋地拍着手。 花园里玫瑰花盛开着，粉色的蔷薇簇在木栅栏上，牵牛花偷偷绕过麦子的小脚，将她绕进花园里。 “老山羊，你真的要带我去集市吗？” 老山羊点点头，麦子高兴地一抬脚绕过牵牛花的藤蔓，偷偷掐了朵玫瑰花塞进衣兜里，等到坐在老山羊自行车的前梁上，她才把玫瑰花拿出来，插在车柄的缝隙里，手指头按在车铃铛的扳手上。 叮铃叮铃叮铃，铃声就像麦子清脆爽朗的笑声一样，一路飞扬。被惊醒的麦田睁开眼睛，摇头晃脑地望着滚动的车轮从夹杂着沙石的土路上远去。 在集市上，麦子什么都想要，杏捡进布兜里，桃捡进布兜里，甜瓜捡进布兜里，樱桃捡进布兜里，糖果捡进布兜里，酥饼捡进布兜里，娃娃捡进布兜里，铅笔也捡进布兜里…… 最后，老山羊拎着满满的布兜，将麦子抱起。她趴在老山羊的肩上，眼睛依然望着还没有逛完的集市，嘀咕道：应该把窗台上的那个布兜也拿来的。 2 回到家的时候，小狗笨笨摇着尾巴迎上来。 “你想吃什么呢？”麦子问，笨笨只管摇尾巴。 “你只能吃老山羊那一份。”麦子说，“对吧？老山羊。” 老山羊笑着点点头，把布兜放在桌子上。 麦子把布兜里的东西全部摆到木头沙发上，摆成长长的一排，看笨笨蹲在她的旁边，她就去摘了一朵带着藤蔓的紫色牵牛花，给笨笨做了一个项链，笨笨摇晃着脖子，花朵在它的颌下晃动着。 “老山羊，你也要一个这样的项链吗？” 老山羊摇摇头，他收拾着厨台，开始做午饭。 麦子跪在地上，鼻子凑在那些瓜果上面，闻一闻杏，再闻一闻桃。 “老山羊，你不来闻闻吗？一会我吃掉，你就闻不到啦。” 老山羊又摇摇头，将切好的土豆炖进锅里。 把凳子和筷子摆好，饭盛到碗里，才叫麦子过来吃。 麦子坐在小凳上，一面香喷喷地吃着，一面问：“老山羊，你喂过兔子了吗？” 老山羊摇摇头，把一块油浸透的土豆夹到她的碗里。 她冲着老山羊笑一笑，把头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吃完饭，麦子跟老山羊去喂兔子。 兔子鼻子拱在笼子上，嗦嗦嗦，嗦嗦嗦。 “老山羊，你能让它们歇会吗？它们不听我的。” 老山羊笑笑，把切碎的菜叶子塞进去。 麦子一直等到兔子吃完，才离开，趴在院子的木椅上，跟笨笨玩了一会就睡着了。 老山羊把她抱到床上去，轻声地收拾了屋子，但麦子摆在沙发上的东西并没有动，他知道，收起来她还是会重新摆出来的。 “你是不是吃了我的一颗樱桃呢？”麦子醒来后数着沙发上的樱桃问。 老山羊摇摇头。 “一定是笨笨吃了，我睡着的时候，你都不看着它吗？”她噘着嘴埋怨老山羊，“你一天都在干什么呢？” 老山羊笑笑，拿起水壶去花园浇水。 麦子跟在老山羊的屁股后面，看他把水洒在一朵一朵的玫瑰上。 完了，两个人就坐在花园旁的木凳子上，看着花瓣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低矮的叶子上，再从叶子上滑进了泥土里。 3 晚上，老山羊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卧室的门咯吱一声。 麦子一咕噜爬起来。 一只胖乎乎地老鼠，大着肚子慢悠悠地从门里钻了进来，黑黑的眼睛斜着注视着麦子和老山羊，一点都不怕人。 “要撵它出去吗？”麦子问。 “你说呢？” “你猜它肚子里有几个宝宝？” “不知道呢，至少有两个吧。” “哦，那还是不要撵了，她的宝宝会不高兴的。” “你不怕它咬你吗？” “它不会咬我的。”麦子躺下来的，她冲老山羊笑笑，“因为我有老山羊呢。” 说完，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醒来，就问老山羊老鼠去了哪？老山羊说，大概去了某一个洞里吧。 麦子沿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看着满是泥土的院子发了半天呆，她并没有找到那个洞。 4 吃过早饭，她就跟着老山羊去菜地里干活。 “这个豆角几岁了呢？”她问。 “这个花的屁股上真的能结出一个瓜来么？” 老山羊低头忙着，顾不得理她。 回去的路上，她趴在老山羊的背上，用手指拨拉着老山羊的耳垂，一边拨拉一边笑。 5 中午的时候，麦子的爸爸来电话了。 老山羊接了电话，话筒放在他耳朵旁，麦子仰着头，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 “老山羊，是爸爸要来接我了吗？”老山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去厨房做饭。 “是很快就要来了吗？” “你去看看有没有鸡蛋？”老山羊说。 麦子就跑出去，从鸡窝里捡了两只蛋回来。 “我们今天中午吃这两个蛋吧！”麦子说。 老山羊接过蛋，放进碗里。 “我爸爸很快就要来了吗？”麦子又问。 “明天。” 老山羊说着，又把鸡蛋拣出来，放进了煮锅里。 下午，老山羊带着麦子去爬山，带了一杯水，还有那两颗鸡蛋。 “老山羊，我们要爬到山顶吗？” “嗯。” “爬到山顶干什么呢？” “看太阳下山。” 老山羊粗糙的大手抓着麦子的小手，吭哧吭哧地登着山路。 “等我长大了，手也会变成老山羊这样么？” “会比老山羊的好看呢。” “是吗？可是我觉得老山羊的手已经很好看了。” 老山羊笑笑。 走到半山上，麦子走不动了。 蚊子在她的小胳膊上咬了两个包。 老山羊脱下自己的衬衫，给麦子包在身上，然后背着她继续走，可是没走几步，麦子就睡着了，于是老山羊又背着她下山了。 晚上，麦子抱着薄被睡着，两条腿不时地蹬一脚老山羊，老山羊轻轻地打开灯，给她盖严实，但她很快就又蹬开了。 蚊子嗡嗡的，老山羊就拿起蚊拍，轻轻地驱赶着出现在麦子周围的蚊子，一直到天亮。 6 早上，麦子赖着不起床。 “老山羊，我好像生病了呢。” 老山羊看着她，脸蛋红扑扑的。 “哪里不舒服呢？” “好像全身都不舒服。”麦子说。 “那我煮了甜甜的红枣粥，你就喝不成喽。” 麦子不说话，裹着被子转过身去，望着窗户。 老山羊并没有理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直到中午，麦子才爬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老山羊做午饭。 “我一定得去上学吗？”麦子问。 老山羊点点头。 “我爸爸是你的儿子，你就不能跟他说说吗？” 老山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木头的山羊来，递给麦子。 “老山羊会陪着你一起去上学的。” 麦子把木头的山羊捏在手里，摸着他的犄角，不说话了。 7 下午，麦子的爸爸妈妈来了，从汽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五颜六色的袋子。 “老山羊，这个是给你的，这个也是给你的。”麦子把一个个袋子举起来给老山羊看。 “麦子，叫爷爷。”妈妈说。 麦子噘一噘嘴，跳到老山羊的怀里，摸着老山羊的头发和胡子，说：“白头发，白胡子，就是老山羊么。” 8 晚上，睡觉的时候，麦子拉着老山羊的手说：“我今天还和老山羊睡。” “明天我们一早就要走了。”妈妈把她拉过来，她鼻子拱着像兔子一样，嗦嗦嗦，嗦嗦嗦。 老山羊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屋去睡。然后关掉灯，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坐在床上愣了愣，关了灯，躺进了被窝。 迷迷糊糊中，他突然觉得胳肢窝里痒痒的，一只小手在那里捣乱。 “咯咯咯，咯咯咯。”他听到麦子铃铛一样的笑声。 他揭开被窝，麦子钻在里面笑个不停。 “老山羊，我要做一个梦！”麦子说。 “什么梦？” “梦到麦子变得像老山羊一样老，”麦子抱着老山羊的胳膊，摇摇晃晃，“然后陪老山羊一起去山顶，看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