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路过冲绳

如果没有三年多次签证的诱惑，我们也许不会这么早就来冲绳。
旅行社提供的自由行产品足够诱惑，人均不足五千元（这是2013年，还只有国航的航线能从北京直飞冲绳），五天四晚，包含三年多次签证和保险。要知道仅仅这一张三年签，很多签证代理就会开出一两千元的高价。恰好这个国庆节，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像往年一样走欧洲长线，四五天的冲绳小旅行，时间上刚刚好。于是果断下单、出签，一气呵成。
行程表很简单，也许是历年旅行中最简单的一次，周六晚上飞抵冲绳，周三晚上返回，游览时间大约只有四个白天。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入10月之后，一波又一波的台风接连袭来，我们的航班也不出意外地直接推迟到第二天，整整27小时。我们的旅程的四分之一，就这样眼睁睁地被台风吹走了。
                
                
在旅行之前，心情就已经降到了冰点。
还好，行程没有完全取消，后来才知道，我们实际上是赶在两个台风之间的缝隙飞来冲绳的。到达冲绳，已经是深夜，那霸机场到那霸市区，只要坐单轨列车几站地，我们的小旅馆就在市区最繁华的国际通商业街的入口不远处，安顿下来后，虽然已经接近凌晨，我们仍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因为，这注定是一场与台风分秒必争的旅行。
                
                
深夜的国际通，大部分商店、餐馆都已经关门谢客。个别仍在营业中的餐厅，厨师也已经下班了，饥肠辘辘的我们，转了一圈，仍是肚子空空地回到旅馆。旅馆楼下，写着“Lawson”字样的蓝白两色灯箱如同卖火柴小女孩手中火苗的幻影，把我们牢牢地吸引过去。那是传说中的“深夜食堂”，永远不打烊的24小时便利店！囊中羞涩的旅行者的美食天堂！在消费昂贵的日本，只要10元人民币就能饱餐一顿，简直是比童话还要华丽的现实。我们手上很快就抱了一堆食物，各式饭团、手卷、牛奶、布丁、橙汁……与冲绳的缘分，就在台风的阴影笼罩之下，和Lawson的温暖夜光之中展开了。
                
                
第二天，依然有台风预警，从中午开始，单轨列车和全部的公共汽车都要停止运营，因此，我们就把行程限定在那霸市区的范围内，内容则限定为两个字，购物！从购物的角度看，冲绳绝对是日本的乡下。比如药妆店，规模和香港的万宁屈臣氏类似，甚至比不上莎莎卓悦那样货架塞得满满当当，和东京大阪就更无法相提并论了。主要的购物地点，一是国际通，主打旅游商品；二是美国村，美式青春服饰比较多，也有家AEON，萧条程度堪比北京的华堂；三是新都心，有一家规模较大的本地商场，和一家DFS，DFS里面全是国际名牌，本地商场则非常平民化，如果一件衣服超过500人民币，已经算是这个商场里的高档名牌。这家商场里，有本土家居店Afternoon Tea，东西很是精致，我买了一个膳魔师和Afternoon Tea合作的保温杯，设计特别漂亮。这里还有一家书店，在这里找到朋友要的漫画书。我们在这里吃吃喝喝，在顶楼游戏厅看别人抓抓娃娃，就这样消磨掉台风过境的大半天时间。
午餐在商场里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餐厅解决，竟然还排了一会儿队。不过等待是值得的。我喝到了很美味的味噌汤，以及颜色和味道都很美的抹茶，尽管都是附赠的东西，餐厅仍然做得一丝不苟。点的套餐里有两枚京果子（京都式的和果子），好小，直径也许还不到一寸，但是做的异常精美，一枚是柿子形状，另一枚则是栗子，惟妙惟肖，真是可爱，细细品尝，果然味道也是柿子味儿和栗子味儿的。亲子盖浇饭是日餐里一种很有特色的食物，是用鸡蛋、鸡肉一起做成的，名字有点儿变态，因为鸡蛋和鸡肉是母子关系，所以叫做“亲子”。我点的则是升级版的综合盖浇饭，除了鸡蛋、鸡肉，还有虾、猪排，所有食材都能吃到，齐活儿。
                
                
傍晚时分雨仍未停，但是看起来也不是十分恐怖的天气，也就是中雨级别，商场门口一排出租车列队等候，我们就叫了一辆车回旅馆去。日本的出租车费虽然不便宜，但也没到离谱的地步，加上城市范围不大，几公里之内打车还是可以承受的，如果四人同行，甚至可能比公共交通还要划算些。
晚上就在国际通逛，坚持到晚上七八点不打烊的，基本都是旅游纪念品商店，于是我们就一家一家走，看各种各样的小狮子憨态可掬的表情，不能全部买回来，就贪心的拍个不停，幸好没有一个店员阻止我。
                
                
                
                
由于我每次去国际通都是在晚上，所以大名鼎鼎的牧志公设市场没去成，连盐屋的冰激凌也没有吃到，虽然没吃上冰激凌，盐屋还是逛了的，原本以为是小小的一家店，没想到竟然规模惊人，很大的店面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盐制品，说它是一间关于盐的博物馆也不过分。其中有：按照产地分，冲绳不同的离岛所出产的盐；按照用途分，有配合不同食物使用的盐；按照味道问，有添加了不同作料的盐，另外还有更加特殊的盐护肤品和盐零食等。我心里想的重点是，怎么能把如此简单的事物细分成这许多商品呢，可见这世界上赚钱的方法果然有很多，只是看你想不想得到，以及是否用心去做了。
                
                
晚餐吃了一家九州获奖的拉面，店名很美——暖暮，和所有的拉面店一样，店面很小，我站在路口，一不小心被电线杆挡住视线，险些错过的小。推门进去，和所有的拉面店一样，要先在机器上点单，使用方法和随处可见的自动售货机相同，先投币，再选自己要的东西，金额不够的东西是不会亮灯的，只有亮灯的才能按，和自动售货机不同的是，你只会得到一张小小的票据，票据交给店员，就等着面上桌喽。除了拉面，一般的拉面馆都会经营温泉蛋盖浇饭、煎饺、还有白煮蛋等，我们选了加有半熟蛋的拉面，以及小巧的一口饺子，选好面之后，店员又拿来一张考卷考我，面条要超硬、硬、普通、软、超软？粗面还是细面？汤要普通的还是浓厚的？要不要辣？要不要葱？考的我头晕眼花，乱答一气。最好笑的是YUN恰好去了洗手间，店员问过我，竟一直耐心等到他回来，再把同样问题问他一遍，气死人的是，他选的居然和我分毫不差。我说早知这样就告诉人家我们要一样的好啰！最后，面上来了，饺子也上来了，面汤有些咸，都怪我们选了浓汤味儿的，其实选普通的就够了，忘记日本拉面都偏咸这一说了。煎饺超乎想象的好吃，只恨面条太多，不能多吃几盘饺子。
第三天，一醒来就发现天已彻底放晴，那令人激动的蓝！我们决定立刻出门，去冲绳本岛的北部，有一个海中展望塔，是我最想去的景点。从那霸出发，到冲绳北部，坐车需要一两个小时。我们没有国际驾照，不能在日本租车，也不愿意包昂贵的出租车，于是就选择了坐公交车前往。做功课的时候，看了香港旅游指南上关于如何乘坐日本的公交车的攻略，却仍是一头雾水，直到自己亲自坐上，才豁然开朗，其实很容易的。上车门口，有一个小机器，不停地吐出白色小纸条（整理券），每人取一张，上面打有你上车这站所对应的区间号码，下车时，根据这个号码，看车头的显示屏上面跟整理券号码对应的数字就是你应付的价钱，把整理券和零钱一次投入到票箱里就好，如果没有零钱，可以用机器先换零钱，再把合适的钱数投入票箱。不得不感叹，日本人的严谨细心，竟然能把公车计价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儿，做得这么复杂……
                
                
最最悲惨的事儿，是我们花“巨资”坐了一个多小时车（中间大约停了三四十站），终于到达的这个心心念念的展望塔，今日竟要闭门整修——大抵就是清扫一下地面上的沙子。眼看着无比美丽的蓝天与大海就在眼前，却不能亲密接触一下，这也太痛苦了吧，难道这次旅行竟是受到了台风的诅咒不成？！
                
                
平复了心情，继续等公交车往回走！！！调整计划，返程途中，我们在恩纳村下了车，先去了一个旅行团必到景点——万座毛，名字虽然难听，风景却没得挑，在海边的悬崖绝壁上，有一片很广阔的草地，据说能容纳上万人，故此得名。
                
                
再到恩纳村觅食，这里高级酒店、度假村林立，可是中午时分，却难得有开门迎客的餐厅，大部分都是傍晚才开始营业，还有一些深夜酒吧，大概是因为酒店的客人大多会在白天出门玩耍，晚上才会回来的缘故吧，我们顶着烈日在街上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供应午餐的餐厅，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二话不说，赶紧先把冲绳特产苦瓜炒豆腐、海葡萄盖饭点上！
                
                
海葡萄和生鱼片一起放在米饭上吃，类似散寿司的感觉。海葡萄像是小粒的鱼子，却像葡萄一样结成一串串的，吃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和鱼子差不多，咸咸的海水味儿，还有一点儿黏。至于说苦瓜？我这个平时根本不吃苦瓜的人也抱着只此一次的心态尝试了一下，苦味是我可以接受的程度，和鸡蛋、胡萝卜、豆腐一起炒得软软的，不过毕竟是苦的，下次也不打算再吃了。
填饱肚子，决定再去附近找找沙滩，这里的普通沙滩通常疏于管理，有树枝碎石扎脚，质量好的沙滩都在酒店度假村里，闲人免进。只有一家叫月亮湾的酒店，可以付费进入，因此住在周围便宜民宿里的游客便可以来此游泳。买了门票进去，才发现这500日元太物有所值啦。在这里，我见到了冲绳之行最美的海水，也许和离岛相比还差的很远，但对于我们这些没去过马尔代夫大溪地的乡巴佬来说，这里的海水之清澈美丽已经完全超乎想象，完全想象不出这里是比台湾还要靠北的岛屿！离开冲绳很久之后，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还是那清澈的海水。是的，一般我们只会用清澈形容小溪，大河都很少用“清澈”，更不要说大海了，可是冲绳的海水必须用“清澈”二字，若要用“透明”二字也丝毫不夸张。
                
                
离开海滩，决定继续利用公共交通挑战前往嘉手纳基地的任务。经过一次转车，顺利找到攻略上描述的黄色四层停车楼。这可是冲绳的经典限制级景点哦，登上四层楼的平台的，眼前一览无遗的大草坪，就是美军的空军基地！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只有一架直升机不停飞来飞去练习，其他的飞机都在停机坪上呢，虽然距离仍然遥远，只要眼神好，或者像我一样用秘密武器——300mm的长焦镜头观看，那还是相当清晰滴！这座位置恰到好处的停车楼，特意设置了宽敞的看台，不，是平台，甚至还有桌椅供游客休息，话说这里果然有许多像我们一样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呢！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冲绳人民对美军深深的恶意……
                
                
眼瞅着太阳西斜，也不可能看到更多的飞机上天了，我们继续公车之旅，前往返程途中最后一站，美国村，在这里看了日落，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可逛的内容也不多，天擦黑就坐车回那霸了。紧接着仍是忙碌的扫货的工作，这是我要隆重推荐的一个地方，在单轨车由旭川往机场方向上，小禄站下车，有家很大的AEON商场，里面有JUSCO超市，在这里买买食品、特产再方便没有了，冲绳本地产的海盐、黑糖，在这里比礼品店要便宜哟，而且这家超市到晚上11点才打烊呢。在超市买了两大包，这才听见肚子咕咕叫，这么晚了吃啥呢，超市的后面有一家冲绳本地的拉面馆，就去这家吧！没想到这家叫通堂的店人气比暖暮还高，快10点钟了还有人在排队，这家店的布置很可爱，只有两张特别大的方木桌，客人就围着桌子就座，我数了数，一张桌子能坐下十个人，另外还有吧台座位，也能坐十个人，也就是一共可容纳30人了，这么算比暖暮大了一倍不止呢。吸取教训，两人点了一碗面，不过是招牌大碗，再加一份饺子，就这样我们俩可以吃饱但不会太撑，毕竟已经晚上10点了呢。点完之后坐下一看，四周的客人，几乎每人都是一碗面、一碗饭，看得我目瞪口呆，大家这饭量也真够好的呢！说实话就算是午饭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转眼旅程就到了最后一天，航班是晚上的，所以白天还有时间观光，我们去了古老琉球王国的都城，首里城。又是一个烈阳似火的蓝天，站在高高的城上，眺望了一会儿冲绳的海，遥想了一下千里之外笼罩在雾霾里的故乡，整个人都不好了。话说最近中国人的出国旅行，只要能看到蓝天大家就都觉得值了，我们在国外和当地人偶尔的交谈，几乎都是从“听说北京空气很差出门要带口罩是真的吗”这样的话题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这样的日子又要持续到何时？大概是旅行即将结束，心情也愈加沉闷起来，始终被这些负面情绪缠绕着。这怎么行呢，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回忆一些愉快的事情……
我开始回忆这次冲绳之行中的点滴感动。
受朋友所托找一套很特别的猫漫画，在新都心发现的唯一一家书店里，我先在店里漫画区自己浏览，找不到，就求助店员，给她看了ipad上面的图片后，她就在店里四处翻找起来，找了半天她也找不到，就示意我要去收银台里的电脑上查，她和收银员嘀咕了一会儿，查了半天，又冲回到书架边去翻找，还是到处都找不到，她试图想我解释，却因为英语不好，说不明白，看起来很急人，就只是道歉，让我再等等，然后就又返回去不停地找，“应该就在这里啊”，看她的表情我觉得是这个架子没错了，于是我也跟在她身边找，最后还是我眼尖首先翻了出来，她也大大松了一口气，笑得很开心。
之前看文章里说，日本的服务业要求笑起来露八颗牙，当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当我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很精美的杯子，收银的小姑娘用近乎茶道一般严谨的手法帮我用泡沫纸包起来，收钱的盘子一定是要横放在客人面前，甚至放盘子的位置一定也是拿捏好的，不差分毫。她的动作具有仪式感地一板一眼，让我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大大咧咧、随意任为。她的笑容，真的是露出八颗牙齿，你说那样的笑职业吧，确实是，但是没有虚假的感觉，因为她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来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和温暖，即使是假的，又何妨呢？
临走前一天的深夜，我在酒店楼下的罗森便利店买零食，特别爱吃的一种北海道薯片只在罗森才有，我一口气拿了五六包。结账的姑娘身材微胖，看上去不太灵巧的样子，我买的薯片在柜台上摞起小山，一不小心，有一包就掉在了地下，在她脚边，她似乎浑然不觉，仍然在一件一件扫描着，我犹豫是否要提醒她，但随即又想，等她全部都结完不迟，于是就静静地等待。果然，等她把所有商品扫描完之后，看看脚边，立刻弯腰捡了起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却飞快地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冲出了收款台，待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在货架上重新拿了一包薯片给我，还是“对不起”，然后收钱，帮我把薯片装进袋子，微笑，告别。这样的细节让我回味很久。
这次来冲绳旅行时间虽短，可是很惬意，也许是因为自己和这样的气氛很契合，安静、干净、精致，我确实很喜欢带有这样标签的事物、人和地方，去过日本的人应该会有感觉，日本人对于“不要麻烦别人”几乎做到了极致，电车上手机是一定要静音的，在电车上打电话被认为是很不礼貌的，更何况大声喧哗，连窃窃私语都很少见，高谈阔论的几乎一定是游客。入乡随俗，音调自然放低，脚步也放慢，心灵也安静下来。
后来，我们又接连去了关西赏枫，北海道体验冰雪严寒，富士山看日出，东京逛博物馆……每一次旅行都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冲击。一转眼，冲绳之行已经是将近两年之前的事了。相比于东京、大阪、京都这样的大城市，冲绳可真是彻头彻尾的“乡下”，甚至是日本的“异乡”，毕竟，冲绳和日本本土之间，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受到中国、日本、美国三重文化影响的冲绳，注定是一处尴尬之地。不过乡下有乡下的好，这里的自然、淳朴，让我每每想起这第一次的短暂接触，心中总是充盈着温暖和美好（记忆里永远不会有台风）。希望下一次去冲绳时，千万不要再和台风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