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头牛的梦想

  爸爸的梦想是拥有一头牛，为此他毕生都在做准备工作 ，但始终没有实现。现在，他的牛挂在我的办公室里，睁着空洞的双眼，整日望着我，好像它有眼球。爸爸到死都没有找到那对合适的眼，所以这头牛是一条瞎牛，某种意义上还是头死牛。在村里，看不到路的牛，同样看不到未来。但是我给了这头牛体面的晚年。我没有卖了它，我已经有足够多的钱了；我没有杀了它，它是一条老牛，它的肉并不可口。我的目的：它被悬挂在那里，让我时时振奋，让我时时怀念我的失败的爸爸。
    那天，我对它说：“牛啊，你可一点也不牛。你这一辈子，都没睁开眼。”
    它当然不会回答我，它是一条死牛。它凹陷的面庞似乎没有肌肉连接，也就不能完成说话这个动作。
    它的躯体一如它的脸，棱角分明，或者瘦骨嶙峋。这些年来，我和它说话，给它浇水，顺便施肥，都没能让它强壮。我想起那天，爸爸用一个月的口粮换来的那堆牛皮，缝缝补补，勉强能够覆盖那副牛骨架。尽管有一些地方并不合适，本来是脸的部位可能是由牛的臀部的皮粘连的；还有它的尾巴并不好找，所以用一条麻绳代替，这样看起来他很滑稽，但爸爸说，这没有关系，只要有了这头牛，总有办法让它健壮起来，那时它就变俊了。我们可以用它来耕更多的地，收更多的粮食，然后买拖拉机，一台、两台地攒下去，我们就有钱了，再然后盖新房子......我被打动了。牛也被鼓舞了，它的皮包骨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它白森森的骨头重新焕发青春活力，生长出新鲜的骨髓，接着鲜血从它的骨头中涌出，把白色紧紧包裹起来，骨膜在这红白之间生长，之后是肌腱，很快它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二十年过去了，一丝变化都没有。当然，那时我们都还没能看到这一点，我们从鲜血和白骨中仅仅看到了我们的美好生活。然而电影情节的安排是：当剧中角色过早的幻想未来的生活，那么它离死亡也就不远了。牛的新生，其实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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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今天又捡回了一个牛腿骨 ，大腿骨，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收获。牛的大腿骨是不容易找的的，何况它这么完整。我的记忆中，即使是被煮了吃肉的牛人仍在兢兢业业的奉献自己，它的骨头会被敲开吮尽骨髓。能够有资格吮吸大腿骨的人一定是村中青年的佼佼者，只有他们有此殊荣。这不能够不使我羞愧，我是一个连牛的软骨都不敢嚼的人，更别说吮吸骨髓。我很羡慕他们。
   爸爸小心翼翼的把那根牛腿骨绑在牛的骨架上，生怕碰坏了他的梦想。他很高兴，拥有一头牛的梦想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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