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锦鲤去看你

绮岁云中绕塔，清时马首簪花。春宵不禁小龙虾，遇着白蛮打差。
半面缘间因果，三生石上根芽。脱尘持戒问菩萨，事到如今可咋？
                                                                                             ——《西江月.无题》
1-
      在浴盆网上认识了的小燕窝，刚认识他内程子，我感觉这孩子有些厌世，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我就动了纯洁的恻隐之心。我跟他说：你这刚活了几天就不耐烦啦，你瞅瞅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不还挨这儿死皮赖脸的苟延残喘着呐么。他当即问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呀。以至于往后不管是在QQ上，微信上，豆瓣儿上，微博上，只要是能遇着我的地方，他跟我打招呼都是：药！你没死呀。就这熊孩子，完全把我这年糕有德之人的谆谆教诲当成耳旁风，然后有事儿没事儿跟我抱怨：你说，人活着有什么劲呐。后来我才搞清楚，他是为了去高丽国。说是不去韩国白瞎了他一口韩国话。我问他：你放着好好的书不念，上那儿做什么去？他说：我什么不能做啊，玩儿，旅游，参加《Running Man》的外景拍摄，我当观众去我乐意。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Running Man》，他说就是韩版的《奔跑吧兄弟》。
      后来呢，这孩子也就不再嚷嚷去韩国的事儿了，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今天的山盟海誓，没准儿他都到不了明天，扭头儿也就成了即日黄花，忘在脑后了，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结果呢，他有次例行问候完我之后，跟我说：我攒钱啦攒钱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花，我今儿个阿内阿塞呦明儿个撒有那拉……
      当时我正为一堆数据和一堆票据在那儿焦头烂额，就让他要撒癔症上别地儿去。他说他攒了七千块钱，要办出国签证，这就上韩国。当时网上正沸沸扬扬的吵吵着“岁月”号客轮失事的事情，我就跟他说你死也不挑个时候，偏偏这会儿非去不行啊。他是听成了飞去，就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飞机嘛咱又不是没坐过。我了个大去，我就问他：你不念书？他说谁管啊，念大学嘛，都一样，我这也算是参加社会实践吧，也是学习。我就跟他说：那你要是敢去，我就给你们系主任写信揭发你，上你们校网上系主任邮箱，系邮箱，系主任电话手机，我都能找到，甚至我都不用发邮件，一条短信搞定！哈哈哈。设计设计你，我还是绰绰有余。他就在那边气的抓耳挠腮的骂我。
我吧倒不是专为搅黄他好事儿我才甘心，我只是觉得他这个毛孩子，一个人上那么远的地儿，是吧。套用一句台词讲是：到那边儿去人地两生，举目无亲，环境险恶，敌情复杂，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得担不是不是。
      他去韩国这事儿吧，是真的，他甚至说希望毕业之前能够有一个圆满的毕业礼，这毕业礼就是去韩国，这话儿一直念叨到半年以后和一年以后。他善于理财也不假，他曾有用一个学期攒钱攒到了三千块钱的个人记录，钱这个东西吧，你我都清楚，经看不经花，比如100，你要不不动他，只要出手，马上化整为零，越来越少。要说把小钱撺掇成五块十块二十块甚至一百块钱出去胡吃海塞买东西花个精光的人我见的不少，说能把一百块钱积少成多能忍住不花攒起来的人，我还真是没见过几个。他得算是这方面里头的翘楚。此外他还有个进钱的渠道就是他每次得的奖学金，所以我一直怪他报错了专业，说他不该学土木工程，倒是该学金融理财，一方面替国家可惜错失了这么一棵好苗子。
2-
      天儿渐渐转凉，我只当他许久没信儿准保是去韩国逛去了。那次他发了个动态，配着一张他自己光膀子的图，我就纳闷儿，当时的气候已然是快进深秋，韩国应该跟我国寒暑差不多才对。他在图片下头兴高采烈的附着一行小字儿，说是：跟大家说个好（huài）消息,我答应你们上韩国给你们抠的人工养殖的珍珠是没戏啦，还有姐姐妹妹们让代购的珍珠海藻泥的面膜，打7折促销的韩国辣白菜。因旅行经费问题我来海南啦。真的是让你们失望了，我对不起你们，我想办法补偿你们吧。
      具体的缘故呢，是说他攒的那么多钱，都被人给坑了。后来他只这么说，其他的多一句不愿意讲。我就问他：那人还是没把你给坑彻底啊，你看你照样去了海南花天酒地。他说是别人请他去的。我就纳闷儿，我怎么就赶不上这等好事儿啊，同时赖他不叫上我一起。自此之后，他许是看破了事情的无法驾驭和把握，因为被骗的事，干脆也不念书了，有钱就出来耍，要不也是不知道给哪个王八蛋攒上了。这话里头一股深深的苦恨年年压金线的劲儿。我说他，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开始怀疑人生。道理虽然不错，到底呢有些单薄，他总觉得他经历的是我不曾经历过的事情，说的再好终归苍白无力。
      那天中午，秋日的风挂的呼呼响。我似乎梦到了他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我已经买好票了。我问他是不是贼心不死还盘算着到南韩的事儿呢。他说是来帝京。我哦了一声儿。然后一个机灵，问他：啥？他说我去帝京哦，我问他你不上课？他说主课都结束了，就等着考试。结果他就给票给退了，我在梦里手忙脚乱的盘算如何招待远朋的时候。
      醒了之后，我给他电话，谈笑风生的讲起来梦里的事情，他说我真退了。我就开始五味杂陈，深思自己的思言行为是不是符合一个年高有德之人当有的。他呢也跟泼了一头凉水内样，我就跟他说：这么着。我刚学习了一首南北战争时期的黑人歌曲，说的是黑人奴隶奋力划船，从海岛驶向陆地的事儿。第一次听，就被深深打动了，我唱给你听，算是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好不好？
      后来，据他说：您唱的内是什么呀，我愣是一句没听懂。
3-
      就快要到冬天的时候，小燕窝又一次毅然决然的买好了西下的火车票，这回我没敢拦着他，因为他讲他要骑着锦鲤来，我就笑他：您以为自个儿是陆游呐，来就来吧还骑个锦鲤来。他就学着我口吻跟我说，新学了一首歌儿《骑鱼》，就是说海上迷路的人，骑着一条巨大的锦鲤回到故乡的事儿。要唱给我听。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你不让去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时东时西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你在哪里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天下大雨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我带着四枚硬币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直到有人爱上你
……
      我说你打住。然后笑了几声，问他是哪天的票。旋律简单悠长且单调，极其不富于变换，但是他唱的呢，也中规中矩。让你吧不怎么爱听，又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我一惯是不爱动的，也不爱动脑筋，他这以后曾说过，鱼吧活在水里，就好像我们周围围拢着空气，我们并感受不到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些东西，像鱼儿感受不到水的存在一样。小燕窝长的像极了我的一个远年的远方的朋友。我说的是相貌，在深色的秋天里头，我恨不得换上冬天穿的衣服，他呢那次穿的很少，很鲜艳，也像一尾鱼。挨着河边儿上，那么站着。你会发现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如果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会有些许短暂的隔阂或是不好意思，一路上都在商量吃什么，其实呢大家又都不饿。路也走的比平素要很长很小心。
      他说还是不去韩国不甘心，我说海南也不错。过了许久呢，彼此又逐渐进入到先前嬉笑怒骂彼此调侃取笑的熟悉氛围里头。我会对他讲，我上班儿去了啊，你晚上给我做好饭。他也会催：你丫不洗脚就别睡了啊。北京秋天的夜且冷且艳丽，灯红酒绿中，裹挟着一股巨大的寂寞和叫人不安稳的情绪。你让他了解你，同时也了解了他。这种了解，彼此心知肚明，都不讲出去。小燕窝嫌我做的饭菜不好吃，我嫌小燕窝看的电视节目媚俗幼稚。他说怎么着，我现在就正在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岁数里头，就该这么过。你不能要求我还没过少年人的生活，直接跳跃到中年队伍里陪您老人家一块儿看新闻联播和百家讲坛吧。哈哈哈。我说你去看动物世界。
      我问他：你来看我不是要骑锦鲤吗。锦鲤呐。他就撩起裤腿儿让我瞧他脚踝往上纹的一条小小的锦鲤鱼。说在这呐！
      早就纹好的吧。我问他。他说我活该遭天打雷劈。我就笑，跟他说：这得亏是你来玩一橙子，要搞对象还麻烦了。
      他点了根儿烟，说你别做梦了，我就真是一女的，桥上您老人家也不能够啊。
      我说别说是玩一通，就是真搞对象我，有奶点儿配不上你丫。
……
      欢喜相赠的车站，他说回吧回吧别送了哈，改明儿有空我在来瞅你。我说你不去韩国了？他说要去。当时是初冬，我让他长点儿心。挥了挥手，各自扭头。他车上短信问我，你内次跟我说燕窝是什么来着？我说哈喇子。他发过来一道闪电给我。
      随即又问：你猜猜我喜欢你哪一点？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跟我说：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哈哈哈哈。
      我说你妹的。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无头无绪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花草离离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时间不许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从动向西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我带着四枚硬币
      我骑着锦鲤去看你，知道有人爱上你
……
      和若
      2015年4月14日星期二 4月14日 20时49分
      在宣武.手帕口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佛说无量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