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
静静
她叫静静,比我大十二岁,并不是我亲人,但陪我走过整个童年。
初见我早就不记得了,那时才四岁。不过有个场景倒是常常萦绕于心。落日熔金,似斧子破开容容流云,一道深深浅浅的赤练浮在天边一隅。我抓着两包豆奶,小心翼翼得接近正坐在大门对面的石阶上看地抹眼泪的那个人。“你要吗?”我递过一包,手臂在空中幼稚得晃了两下。闻声,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匆匆抬起头,和畅的惠风吹不开和着泪水粘在脸颊上的缕缕。她的眼睛里面有复杂的情绪闪过,随即转化为我所熟悉的温柔。她启唇:“……不用了。”我小大人似的把豆奶塞进她的手里,靠边坐下。“谢谢。”她又低头,捏捏鼓鼓的包装袋。“你别难过了。”我轻轻说着。阶上,两个人影静静地看暗宇间黑白分明,任暮色流连,无言一坐到星光璀璨。
小时候天真,想把自己认为拥有的好东西一概塞给喜欢的人。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安慰人。静静姐姐总是静静的,善良、美丽、勤劳、温婉大方。所有完美浮夸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显得理所应当。妈妈常常说:“你要向静静姐姐学习啊。”我点点头。
后来。她随着我家一路从北京到了金华。我从幼儿园升级至小学。我热爱画画,提笔就画,她说二年级我画的关于和她玩耍的图画,她现在还存着。家里是套房,爸妈睡楼下,她睡楼上。我总喜欢跑到她的房间里蹦跶蹦跶,一起给《乌龙院》的漫画配音,一起躺在床上听音乐,一起瞒着妈妈吃辣条,买烧烤。这段时光里妈妈就背负了“恶魔”的头衔,缘由是打断我和她的游戏。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妈妈在楼上扯着嗓子喊:“回去睡觉啦,不早了,别打扰姐姐睡觉!”
每年的春节从某种角度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静静姐姐要回家过年了,妈妈说静静姐姐快回来了,以及爸爸去火车站接静静姐姐。一年一年,始终如一。除了那年,妈妈说,静静姐姐以后不来我们家了。我当然没法,只是哀怨得长叹一声。
再后来。当时晚星入晨光,我突然收到她嘘寒问暖的信息,一时只好看着屏幕里的字眼发呆,这应当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我怨过她就这样离开我。后来我才隐隐约约明白,她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理想与未来,我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一直在我们家帮忙了。可是啊,时光太多,压缩不进一两句话,回忆就像引燃的爆竹在空气里炸开。即使不能再见她的理由很多,我也倔强得常在梦里看见她,看见她的嘴弯成了一道精致的弧线,看见她佯装嗔怒着把我从她的床上赶去厕所洗脚,看见她与我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得厮杀在大富翁的幼稚桌游上。
我也总认为亲人这个词,不是因为流着一股相同的血脉才互称,而是因为灵魂相互吸引才相认。那么,我和她一定是亲人。我们也许不一定要常常联系,但我总想让你相信我在念你。
我在书上看过:世界上无论何事都会有开始和终结的一天。当一切开始的时候,他们无法抗拒,所以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接受。因为这就是万物的哲学和法则。我们会遇见很多人,无论是开心的不开心的一概会来。我学会了接受遇见和分离,闭上眼睛也能从一片浩浩的白中找到那些叫做时光的日子,那些时光静静,静静得带我从种子成长为小树,静静在我灵魂深处刻下痕迹,静静的时间其实带不走一切和一切。
因为我明白自己,一直静静而又认真得,发自内心得,
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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