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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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广袤的土地 |
无论他多少次回忆起,试图化解心中的那股撕裂感,始终是一件棘手的事。然而,这件事情,要讲清楚,还得从他的“根”说起。
小阳出生在农村,幼时的记忆也是关乎农村,但也只有模糊的记忆了,因为那时只有三岁。记忆里,妈妈坐在地上哭,被亲人撕扯着头发,争那块宅基地。小阳家建砖窑的那块地,本是属于他们家,亲戚说是自己的,加上第一批砖没烧成,生意失败。小阳一家走投无路,父亲便携了孩子和妻子来到大西北。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时光倒转到1994年,大西北还是一副待开发的状态,从河南、四川、安徽等几个人口大省搬迁过去的人口逐年增多。他们前往大西北,也算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当时的国家政策是,去了可以把户口迁过去,可以申请成为职工,小阳的父母很快成为了双职工,包了一百多亩的棉花地,还有几年,小阳的母亲也即将退休。
而他,也已经大学毕业,在城市里工作。父亲说,也把你和妹妹培养出来了,你们帮帮我,要回二十年前的那块宅基地。地,本是农民的根,如今,地都没了,小阳的父亲愈发觉得自己被这块幼时长大的土地遗弃了。
按照国家的法律,农民只有宅基地的使用权,没有继承权。那块地,本是他们在离开故土之前的用地,当时,都没辨清是哪家的。
小阳的父亲,只能奔走于乡间,那块他熟悉的土地,跟不熟悉的村干部打交道,找出地契或者1982年分地的说明,以便证明他有对那块宅基地的使用权。其间,横亘的是与小阳的二爷之间的亲情,二爷一口咬定,这块地不是你家的。如今,砖窑被推了,早已盖上了二爷家的楼房。
小阳的父亲回到老家,也是势单力薄,口说无凭。地怎么就蒸发了呢?他离开了,还是被乡村舍弃了。他以为根在那里,如今,“根”已无立足之地。脚踏实地和仰望星空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立足之地,如何能仰望星空呢?
在21世纪,在新的时代,那些随“西部大开发”政策而离乡的上千万户人家,他们是否也有同样的困惑呢?脚踏实地所说的“地”,难道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那个“地”变成了什么?一切都像魔术一般,但是这个魔术把那些随迁的人都搞蒙了。
小阳胸中的那种撕裂感,正是源于对自己的“根”的认识。你说他属于河南吧,他的父亲在那里已经没有土地。或许他属于新疆,毕竟他的户口在那里,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搬迁过去的。你说他属于现在的城市吧,他既无房产、也无该城市的户口。
父亲的困惑将在他的身上延续,如今,小阳正处于这种困惑的袭扰中,寝食难安。如他父亲一样,不睡,一直焦虑,求助,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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