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奇】塔山
【1】
山风狂肆地迎面扑来，像是一列满载的火车隆隆地呼啸而过，从山坡上的石子小径到山顶耸立的巍峨石塔，每一处都好似被天边低沉的阴云覆盖，伊路米停下脚步，任凭那些黑而长的发丝胡乱地飞散开去。他只是有些摸不着边际的茫然。
是的。就好像是被谁猝不及防地揍了一拳，脑海里的记忆断了片，零零碎碎的几乎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他抬头望了眼山顶的那座石塔。阴云密布下的石塔显得愈发的孤寂疏离。伊路米再次抬起腿，面无表情的向山顶登去。
他需要找一个理由。
即便脑海中依然混沌一片，他还是零星地记得当时那熊熊燃烧着的壁炉，记得那噼里啪啦向外蹦着的火星，记得那摇曳的火光染红了父亲的脸，记得那位揍敌客家的现任家主对他说，伊路米，未来的家主不会是你。
伊路米觉得他本身对于权势或是地位并没有太多的欲念，可一夕之间被褫夺了这十多年来享有的理所应当多少还是让他犹如当头一棒。
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他想要见一见他那个从未谋面的，被父亲赞不绝口，但却一直被圈禁在石塔里长大的弟弟——奇牙揍敌客。
【2】
伊路米绕着石塔转了一圈。没发现进口，只看到在塔顶附近开着一扇窗。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暗沉的藓类植物，看上去有种破败萧索的味道。
老实说，他现在有些后悔。来了这里又怎样，见到了奇牙又怎样，说到底又不能改变些什么。
伊路米觉得有些颓丧，但转念一想，就这么打道回府的话那会不会也太窝囊了点。
于是他攀住石塔上凸起的石砖，三两下便跃上了窗台。塔内的光线很暗，隐约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伊路米不由地皱了下鼻子。
这似乎是一个起居室，四周是厚厚的砖墙，除了身后的这扇窗户之外，好像就再也找不到还有别的能漏进风来的地方了。房间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甚至说有些寒碜，一张床，一张书桌台，一把椅子和一个半旧不新的衣柜，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昏暗晦涩的光线迅速交织成一张模糊而又朦胧的大网将塔内的一切包裹了起来，伊路米站在房间的中央，耳边却只听得到窗外山风愤怒的咆哮声。
伊路米有些诧异，传说中的弟弟跑去哪儿了，不是说那家伙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的么。
“你是谁！？”
伊路米吓了一跳，正要转身之际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劲的气流向他的后腰袭来。他一个简单的侧身，轻易地便抓住了那只早已变了形的利爪。那是揍敌客家的独门秘技。
伊路米半眯起了眼睛。
银发，是跟父亲一样的银色的头发，还有那双神气活现的眼睛，那碧绿色的瞳仁里面好似盛满了点点的星光。他是与米稽，甚至与伊路米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另一个弟弟——奇牙揍敌客吗。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奇牙愤力挣脱开伊路米的钳制，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伊路米茫茫然地看向奇牙，他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该说什么，甚至他觉得他似乎快要忘记怎么呼吸了。
【3】
当伊路米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瞒着所有人悄悄造访石塔的时候，奇牙已经对这个屡次擅闯的惯犯习以为常了。多数时候他会从床上懒洋洋地坐起来，撑着下巴翻起白眼朝突然从窗外跳进来的伊路米抱怨。
“你老是这样让我很没有隐私诶。”
但其实，就连伊路米他自己也都觉得匪夷所思，到底为什么他又到这里来了呢。他甚至连在“你是谁”这个简单的问题上都不打算对奇牙据实以告。他告诉奇牙他的名字叫作吉塔喇苦，是揍敌客家请来看守这座塔山的管家之一，而奇牙相信了。
“喂，你今天有没有记得给我带上次那种限量版的巧克力啊？”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不外乎就是限量版的巧克力、外面的世界，还有互相打赌着猜测奇牙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座石塔。
然而，有一点伊路米非常佩服奇牙。因为奇牙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他带他离开这里，哪怕奇牙非常非常好奇塔外面的世界，哪怕奇牙知道他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这算是未来家主继承人的人格魅力吗？去他妈的见鬼吧。如果不是那头银发，不过就是个屁大点儿大的孩子。
伊路米再次轻车熟路地跃上窗台，然后轻盈地落地，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当时，月影从稀疏的云层间正探出头来，将站在窗边的他的影子斜斜地拉长了开去。
浅浅的呼吸声让伊路米知道奇牙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床边，将一路上都抓在手心里几乎要热化了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奇牙的枕头边。
朦胧的月影下，那些在枕上铺散开来的银色发丝像是染上了宇宙中所有星辰的余辉，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伊路米有些呆滞，他好像又如同第一次见到奇牙时那般忘记了呼吸。
“嗯？吉塔喇苦？”奇牙醒了，他坐起身，一边揉着睡眼咕哝了一句。
伊路米咽了咽。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原来理智崩闸的瞬间，人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他抬手扣住奇牙的下巴，突然就倾下身霸道又蛮横地吻了过去，来不及出口的惊呼早已被淹没，木床与地面猛地发出了一记尖锐又刺耳的摩擦声，接着，唇齿便开始在黑暗中激烈地相碾，气息急促而又热辣。所有柔软的，湿热的，美好的，他统统都想要触碰、吮吸，一遍又一遍。
他真的是疯了吧。
【4】
伊路米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塔山，也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奇牙了。每当站在塔山脚下远远地眺望那座铅灰色的石塔，他总会想起那个月影朦胧的夜晚。
真是个荒唐透顶的笑话。
当然，伊路米承认，他这是在逃避。那是因为这一切都可笑极了。他，揍敌客家的长子，竟然和揍敌客家的未来家主继承人，睡了。他和他的亲弟弟，睡了。
他想象不出他以后该如何继续顶着吉塔喇苦的面具去面对关系已然变得不纯洁的奇牙。他只能选择了彻底消失，不再去找奇牙，甚至疯狂的接任务以让自己不去更多的想念奇牙。
伊路米以为这样就可以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样继续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直到席巴将梦魇带来。
“回来的正好，伊路米，这是奇牙，你的第二个弟弟。”
噩梦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一霎那，整个房间似乎都在天旋地转，就好像猛地揭开了才愈合不久的那层血痂，底下血淋淋的一片，伊路米感到手心发凉，后背冷汗涔涔。
“伊……路米？你是我的……大哥？？”
依旧是那头柔软的银发，那件黑袖淡紫色套头衫，那神气活现的碧绿色眼眸，只是听上去些微发颤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的责问。
伊路米觉得嗓子发干，像是堵了团棉花，他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对，没错，他是伊路米揍敌客，不是什么吉塔喇苦，他是他的大哥，也不是什么塔山的看守管家，他那时会去塔山只是不服气的想要看看未来家主继承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谁知一不小心头脑发热睡了不该睡的人，最后他只能夹着尾巴逃走了，是的，仅此而已，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的小人。
伊路米不敢与奇牙对视。
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在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碧绿色眼眸里究竟盛满了多少的诧异、震惊、受伤与难堪。他觉得他的心脏也莫名地跟着刺痛了起来。
奇牙被席巴从石塔接回来了，而他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进了斗兽场，各种纷乱的情绪劈头盖脑地砸下来要将他彻底淹没。窘迫极了。难堪极了。无地自容极了。
他唯一希望的，他和奇牙都能把在石塔的那段时光给彻底忘了。
【5】
伊路米错了。
事情永远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他无数次刻意避开奇牙，却无数次像中邪一样在漆黑的走廊、无人的客厅、寂静的后山甚至遥远的管家室里见到奇牙。他们从不曾打过招呼，总是漠然地照面，又冷冷地擦肩而过。疏离冷漠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奇牙是不是……恨透了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伊路米有时候会盯着天花板出神。他会回想起白天的时候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所有关于奇牙的事。他发现奇牙回到家里之后很快就俘获了所有的人，父亲、母亲、梧桐、三毛，甚至那个龟毛的米稽，他对所有人都表现的积极而讨巧，但却唯独将他隔离在了外。
终究，他们站到了对立面上，似乎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现在依然会习惯性的去买那些花花绿绿限量版的巧克力，哪怕他买回来也只是统统堆在床底下；他偶尔还会趁月黑风高跑去塔山望望那座几乎融进夜色里的石塔，哪怕他知道那里面已经不再住着那个银发少年。
现在的奇牙明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自己，而伊路米却觉得分外的遥不可及。
不对他笑，不跟他说话，不再注视他，他就是一个透明的人，他真的真的快受够了。
“奇牙……”
他想那天他是喝醉了，他将奇牙堵在了寂静无人的走廊拐角。他将他抵在墙上不让他走。头顶上方燃烧的火把将他们靠得极近的脸染出一道暧昧的暖红。漆黑的眼睛望进那一汪碧潭，他沉醉了，甚至在心底里期盼，时间要是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将头埋进奇牙的颈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喂你！”
伊路米感受到奇牙推搡了他一下。他大概又在懊恼了吧，伊路米虽然这么猜想着，但却并不打算做出多少回应。
时间便在大段大段的沉默中流逝，直到，奇牙突然开口。
“你后来为什么没再来找我？”奇牙的声音和着胸腔嗡嗡的震动令伊路米听得不太清楚。
他暗暗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来？”
奇牙猛地推开伊路米，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忽然用力又大声地向他质问起来。不是你为什么骗我，而是你为什么没有再来。
伊路米愣愣地看着奇牙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是应该恨透了他吗，他不是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大骂他是个骗子吗，他不是应该会因为兄弟之间发生了那种关系而深深地厌恶他的吗？
“我一直在等你吉塔喇苦，不对，现在该是我的伊路米大哥了。”
奇牙垂下头，声音轻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你却一直想要躲开我？”
伊路米看着眼前这张泫然欲泣的脸庞，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幻想。奇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的，”伊路米别扭地别开视线，“那是因为我……在意你。”
他会逃跑，一切都是因为在意，在意他扯的慌有一天会被戳穿，在意奇牙对他的看法，在意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未来。
奇牙猛地抬起头，终于在听清了伊路米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忽地透露出了欣喜的亮光。他伸手一把揽住了伊路米的脖子。
“吻我。”
伊路米微微一愣。
我也喜欢你。奇牙他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THE END
山风狂肆地迎面扑来，像是一列满载的火车隆隆地呼啸而过，从山坡上的石子小径到山顶耸立的巍峨石塔，每一处都好似被天边低沉的阴云覆盖，伊路米停下脚步，任凭那些黑而长的发丝胡乱地飞散开去。他只是有些摸不着边际的茫然。
是的。就好像是被谁猝不及防地揍了一拳，脑海里的记忆断了片，零零碎碎的几乎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他抬头望了眼山顶的那座石塔。阴云密布下的石塔显得愈发的孤寂疏离。伊路米再次抬起腿，面无表情的向山顶登去。
他需要找一个理由。
即便脑海中依然混沌一片，他还是零星地记得当时那熊熊燃烧着的壁炉，记得那噼里啪啦向外蹦着的火星，记得那摇曳的火光染红了父亲的脸，记得那位揍敌客家的现任家主对他说，伊路米，未来的家主不会是你。
伊路米觉得他本身对于权势或是地位并没有太多的欲念，可一夕之间被褫夺了这十多年来享有的理所应当多少还是让他犹如当头一棒。
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他想要见一见他那个从未谋面的，被父亲赞不绝口，但却一直被圈禁在石塔里长大的弟弟——奇牙揍敌客。
【2】
伊路米绕着石塔转了一圈。没发现进口，只看到在塔顶附近开着一扇窗。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暗沉的藓类植物，看上去有种破败萧索的味道。
老实说，他现在有些后悔。来了这里又怎样，见到了奇牙又怎样，说到底又不能改变些什么。
伊路米觉得有些颓丧，但转念一想，就这么打道回府的话那会不会也太窝囊了点。
于是他攀住石塔上凸起的石砖，三两下便跃上了窗台。塔内的光线很暗，隐约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伊路米不由地皱了下鼻子。
这似乎是一个起居室，四周是厚厚的砖墙，除了身后的这扇窗户之外，好像就再也找不到还有别的能漏进风来的地方了。房间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甚至说有些寒碜，一张床，一张书桌台，一把椅子和一个半旧不新的衣柜，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昏暗晦涩的光线迅速交织成一张模糊而又朦胧的大网将塔内的一切包裹了起来，伊路米站在房间的中央，耳边却只听得到窗外山风愤怒的咆哮声。
伊路米有些诧异，传说中的弟弟跑去哪儿了，不是说那家伙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的么。
“你是谁！？”
伊路米吓了一跳，正要转身之际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劲的气流向他的后腰袭来。他一个简单的侧身，轻易地便抓住了那只早已变了形的利爪。那是揍敌客家的独门秘技。
伊路米半眯起了眼睛。
银发，是跟父亲一样的银色的头发，还有那双神气活现的眼睛，那碧绿色的瞳仁里面好似盛满了点点的星光。他是与米稽，甚至与伊路米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另一个弟弟——奇牙揍敌客吗。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奇牙愤力挣脱开伊路米的钳制，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伊路米茫茫然地看向奇牙，他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该说什么，甚至他觉得他似乎快要忘记怎么呼吸了。
【3】
当伊路米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瞒着所有人悄悄造访石塔的时候，奇牙已经对这个屡次擅闯的惯犯习以为常了。多数时候他会从床上懒洋洋地坐起来，撑着下巴翻起白眼朝突然从窗外跳进来的伊路米抱怨。
“你老是这样让我很没有隐私诶。”
但其实，就连伊路米他自己也都觉得匪夷所思，到底为什么他又到这里来了呢。他甚至连在“你是谁”这个简单的问题上都不打算对奇牙据实以告。他告诉奇牙他的名字叫作吉塔喇苦，是揍敌客家请来看守这座塔山的管家之一，而奇牙相信了。
“喂，你今天有没有记得给我带上次那种限量版的巧克力啊？”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不外乎就是限量版的巧克力、外面的世界，还有互相打赌着猜测奇牙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座石塔。
然而，有一点伊路米非常佩服奇牙。因为奇牙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他带他离开这里，哪怕奇牙非常非常好奇塔外面的世界，哪怕奇牙知道他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这算是未来家主继承人的人格魅力吗？去他妈的见鬼吧。如果不是那头银发，不过就是个屁大点儿大的孩子。
伊路米再次轻车熟路地跃上窗台，然后轻盈地落地，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当时，月影从稀疏的云层间正探出头来，将站在窗边的他的影子斜斜地拉长了开去。
浅浅的呼吸声让伊路米知道奇牙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床边，将一路上都抓在手心里几乎要热化了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奇牙的枕头边。
朦胧的月影下，那些在枕上铺散开来的银色发丝像是染上了宇宙中所有星辰的余辉，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伊路米有些呆滞，他好像又如同第一次见到奇牙时那般忘记了呼吸。
“嗯？吉塔喇苦？”奇牙醒了，他坐起身，一边揉着睡眼咕哝了一句。
伊路米咽了咽。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原来理智崩闸的瞬间，人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他抬手扣住奇牙的下巴，突然就倾下身霸道又蛮横地吻了过去，来不及出口的惊呼早已被淹没，木床与地面猛地发出了一记尖锐又刺耳的摩擦声，接着，唇齿便开始在黑暗中激烈地相碾，气息急促而又热辣。所有柔软的，湿热的，美好的，他统统都想要触碰、吮吸，一遍又一遍。
他真的是疯了吧。
【4】
伊路米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塔山，也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奇牙了。每当站在塔山脚下远远地眺望那座铅灰色的石塔，他总会想起那个月影朦胧的夜晚。
真是个荒唐透顶的笑话。
当然，伊路米承认，他这是在逃避。那是因为这一切都可笑极了。他，揍敌客家的长子，竟然和揍敌客家的未来家主继承人，睡了。他和他的亲弟弟，睡了。
他想象不出他以后该如何继续顶着吉塔喇苦的面具去面对关系已然变得不纯洁的奇牙。他只能选择了彻底消失，不再去找奇牙，甚至疯狂的接任务以让自己不去更多的想念奇牙。
伊路米以为这样就可以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样继续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直到席巴将梦魇带来。
“回来的正好，伊路米，这是奇牙，你的第二个弟弟。”
噩梦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一霎那，整个房间似乎都在天旋地转，就好像猛地揭开了才愈合不久的那层血痂，底下血淋淋的一片，伊路米感到手心发凉，后背冷汗涔涔。
“伊……路米？你是我的……大哥？？”
依旧是那头柔软的银发，那件黑袖淡紫色套头衫，那神气活现的碧绿色眼眸，只是听上去些微发颤的声音中带着不确定的责问。
伊路米觉得嗓子发干，像是堵了团棉花，他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对，没错，他是伊路米揍敌客，不是什么吉塔喇苦，他是他的大哥，也不是什么塔山的看守管家，他那时会去塔山只是不服气的想要看看未来家主继承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谁知一不小心头脑发热睡了不该睡的人，最后他只能夹着尾巴逃走了，是的，仅此而已，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的小人。
伊路米不敢与奇牙对视。
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在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碧绿色眼眸里究竟盛满了多少的诧异、震惊、受伤与难堪。他觉得他的心脏也莫名地跟着刺痛了起来。
奇牙被席巴从石塔接回来了，而他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进了斗兽场，各种纷乱的情绪劈头盖脑地砸下来要将他彻底淹没。窘迫极了。难堪极了。无地自容极了。
他唯一希望的，他和奇牙都能把在石塔的那段时光给彻底忘了。
【5】
伊路米错了。
事情永远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他无数次刻意避开奇牙，却无数次像中邪一样在漆黑的走廊、无人的客厅、寂静的后山甚至遥远的管家室里见到奇牙。他们从不曾打过招呼，总是漠然地照面，又冷冷地擦肩而过。疏离冷漠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奇牙是不是……恨透了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伊路米有时候会盯着天花板出神。他会回想起白天的时候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所有关于奇牙的事。他发现奇牙回到家里之后很快就俘获了所有的人，父亲、母亲、梧桐、三毛，甚至那个龟毛的米稽，他对所有人都表现的积极而讨巧，但却唯独将他隔离在了外。
终究，他们站到了对立面上，似乎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现在依然会习惯性的去买那些花花绿绿限量版的巧克力，哪怕他买回来也只是统统堆在床底下；他偶尔还会趁月黑风高跑去塔山望望那座几乎融进夜色里的石塔，哪怕他知道那里面已经不再住着那个银发少年。
现在的奇牙明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自己，而伊路米却觉得分外的遥不可及。
不对他笑，不跟他说话，不再注视他，他就是一个透明的人，他真的真的快受够了。
“奇牙……”
他想那天他是喝醉了，他将奇牙堵在了寂静无人的走廊拐角。他将他抵在墙上不让他走。头顶上方燃烧的火把将他们靠得极近的脸染出一道暧昧的暖红。漆黑的眼睛望进那一汪碧潭，他沉醉了，甚至在心底里期盼，时间要是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将头埋进奇牙的颈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喂你！”
伊路米感受到奇牙推搡了他一下。他大概又在懊恼了吧，伊路米虽然这么猜想着，但却并不打算做出多少回应。
时间便在大段大段的沉默中流逝，直到，奇牙突然开口。
“你后来为什么没再来找我？”奇牙的声音和着胸腔嗡嗡的震动令伊路米听得不太清楚。
他暗暗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来？”
奇牙猛地推开伊路米，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忽然用力又大声地向他质问起来。不是你为什么骗我，而是你为什么没有再来。
伊路米愣愣地看着奇牙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是应该恨透了他吗，他不是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大骂他是个骗子吗，他不是应该会因为兄弟之间发生了那种关系而深深地厌恶他的吗？
“我一直在等你吉塔喇苦，不对，现在该是我的伊路米大哥了。”
奇牙垂下头，声音轻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你却一直想要躲开我？”
伊路米看着眼前这张泫然欲泣的脸庞，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幻想。奇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的，”伊路米别扭地别开视线，“那是因为我……在意你。”
他会逃跑，一切都是因为在意，在意他扯的慌有一天会被戳穿，在意奇牙对他的看法，在意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未来。
奇牙猛地抬起头，终于在听清了伊路米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忽地透露出了欣喜的亮光。他伸手一把揽住了伊路米的脖子。
“吻我。”
伊路米微微一愣。
我也喜欢你。奇牙他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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