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兔

在我印象中，她一直是只健壮的兔子。我离开北京时，她只是前腿有点坡，整体还是活跃肥美的。这一年来收到的照片中，她不断衰弱的样子让我觉得已经越来越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最初的到来是由于我的一次任性。虽然一直想养宠物，却觉得租房子的人没有这样的条件和自由。2009年的时候，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却因为和楼上邻居的纠纷而不胜其烦。心情沮丧时，遇到了卖兔子金鱼的板车小贩。心一横，想爱养就养吧，顾忌那么多做什么，于是就25带铁丝小笼买下了一只白兔。
刚买回来的时候，她真是只很萌的幼兔。我把她放在贸大发的蓝脸盆里，她都爬不出来。不久我买了第一部手动相机，她便成为了我的最佳模特。
动物小时候总是最可爱的。不久她就度过了这个人见尤怜的小可爱时期，慢慢变大，最终定型成了一只重达八斤长着霸气围脖的肉兔。
她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乐趣来源。拍摄她，抚摸她，欺负她，追逐她，都让我开心。17把我称做她的天敌。也许是因为我神经质的对待，她成为一只戒心颇重的兔子，极少像别的兔子那样没心没肺的摊开肚皮睡，总是很高贵又很戒备的趴着。
抛地，啃报纸是她最大的日常乐趣。我曾担心她吃下那么多油墨会不会中毒，但她一贯的健壮让我觉得也许她只是摄取了体内平衡所需要的元素。
她曾经有过多个名字。甚至有一个是刘德华。但由于她并不能对她的名字做出什么反应，最终我们还是把她称作兔子。
还是在2009年，我如愿考上了研究生，在职读书让我工作日晚上从学校回到家里，就累得瘫坐在地上。这时候她就被我抓在身边蹂躏，虽然身体疲惫，心情却还不错。
这段时间因为房子没有阳台，她一直被养在厨房，仿佛一只随时待宰的兔子。
后来搬到了西坝河，有了阳台，她才终于有了自己的领地。
总被圈在小小的家里，我总臆测她希望有更广阔的天地。但她却用行动证明，她并不那么享受外面的世界。我们顾着自己开心带她出门，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轻松愉快的心情，总是趴着，或者没有什么规律的四向跑，让我们一直没有流畅溜兔的乐趣。因此她的一生出门的次数手指数的过来。最风光的一次是2012年春天去了元大都公园，在梨花樱花飘洒的春光中留下了不少得意的照片，算是兔生巅峰留影了。最怂的一次是一个雪天想带她出门赏雪，但刚走出几步，就因为挣扎抱不稳摔出了血，鲜红的血滴落在白雪上，扎眼吓人，被赶紧抱了回来，好在没什么大伤。
说到受伤，兔子的几次受伤都是因为主人的顽劣。第一次她尖叫是很小的时候，我在她鼻子上涂了风油精戏弄她。除了血洒雪地那次，还有一次是我把她放在铁架上，指甲被铁架挂住被生生拔了下来。见血的当下我们都挺慌，上药包扎，但发现兔子的自愈能力还是挺强的，没什么大事自己又好了。
为了喂不喂草的事，我还和一群养兔的在微博上打过嘴仗。他们坚持认为兔子应该喂草，我觉得兔子爱吃什么，吃什么适应，就吃什么。我的兔子没怎么喂草也那么肥壮，他们的兔子养那么精心也不少夭折。当时兔子本身就是我饲养得当的最佳例证。
我们对她的粗放式喂养还体现在每逢春节或是其他长假，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们就放两大盆水和散开几包粮，让她吃自助餐过一周甚至十天。虽然每次这么做也颇为担心，怕回到家看到的是个兔干。但每次回来担心都被她悠然自得的样子打消了。但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做，是我去了新西兰，而17去新西兰找我的十一假期。去之前她的腿不太好，想找人寄养，但最终没找到。17回到的时候，她前所未有的衰弱，埋下了后来几个月状况日下的伏笔。
我一直纠结于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她似乎还是非常强壮的，没有什么老态，为什么会短短一年不到，就状态大变，不可逆转地老弱。回想那疏于打扫屎尿横流的阳台，不精心的照顾，可能都是造成她健康问题的主因。但在北京这样连人都疲于奔命，生存状况恶劣的地方，自顾且不及，所有生命都只能自生自灭了。
衰弱的状态拖了一个多月，兔子的腿不见好转，17身心疲惫。在看了一次兽医后，我把她空运回了南宁。在她生命末期为她做的这两个事情花的钱估计比养她的五年花的总数还多。
回到南宁，奄奄一息，但毕竟有了更好的环境和更有时间照顾的妈妈，兔子似乎缓过来一些，兔子虽然没有活蹦乱跳，但也恢复了一些正常的动态，歪着的头又直起来了。我一度以为她可以这样慢慢好起来。母亲时不时发她的图片过来，不失为母女交流的一个好话题。
但一切忽然又急转直下。兔子腿上的伤一直好不起来，在一次去脓后，母亲告诉我她快不行了。发过来的图片触目惊心，我完全认不出这只瘦弱垂死的兔子就是我走时还胖胖的壮兔。我哭了一个晚上，在心里对她做了告别，在失眠的床上写了这篇文章的开头。但她的死亡是个比我预料中更长的过程。母亲一直在转告我兔子每天的进食情况，很不理想，但似乎不时又有一些些好转。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我一度以为我能赶上春节回家看她。可惜在我回家前，立春刚到，母亲就告诉了我她死去的消息。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我如第一次听到她要死了的那天那么悲伤，也许是这个磨人的过程让我慢慢接受了回天乏力的事实。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我没看到她受病痛折磨的过程，没看到她瘦骨嶙峋毛发残败的样子，留在印象中的，是那只萌萌的奶兔，那只神气的壮年兔子，那些一起玩乐的时光。
感谢她陪我走过的日子，给我在北京辛苦的五年里带来纯粹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