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
我今年不到十八岁,和数量庞大的同类生活在一颗拥挤的星球上。从我看到这世界,并逐渐认识它到现在,时间不长不短,看到过许多事情,也听到过许多说法,知道了很多东西并且想知道更多东西,可我依然不觉得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了解,有时我想,人类走过了几百万年也没走出个什么所以然;某种程度上,生命,这一种存在,演化了浩渺岁月,其产物也终究看不清其本身。我们的种族走过了很长的路,产生了令我们骄傲的改变,可当我昂望星空的时候,在那遥远的它处,这些都只不过是一颗遥远的燃烧的恒星喘息的瞬间。我们从赤身裸体到西装革履,从风餐露宿到高楼林立,在这期间无数人曾在这里活过,无数个世界曾打开又关闭,无数次的生命在恒星喘息的时间里发出在宇宙中没有回响的噪音。所有的生命都将沦陷为消息,都会作为逝者只成为生者脑中的信息。无论是原始岁月还是今天,这世间总是生机勃勃,人们总在不知疲倦地活着,不知疲倦的传递着生的消息。 我活在这世上,做着自己的事,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走走停停,看看转转,偶尔惊讶,偶尔迷乱,偶尔恐慌,偶尔沉湎。我觉得世界很丰富,很美,它诱惑着我用生命去丈量它;我觉得世界极大,它冷酷的演化,我则在一粒尘埃上忘情地丈量它;我觉得世界很虚幻,每个人的生命,每一次的生命,只能形成、接受、决定、经历、失去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一无所知的过客,都是荧幕前忘情的观众。世界只是生命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的黑暗间飘渺的梦境,是一场短暂突兀的旅行。我觉得世界很随意,除了它本来的复杂,人们还用各种各样自制的东西将它填充,制度,准则,信仰,各种各样的概念和要求在一代代的演化中被施加到一代代的孩童身上,它们教给我们我们居住的世界和我们建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各种各样的事情正在发生,曾发生过或者将要发生,我出于偶然来到这世间,可当我说出这番话时,又是一种活着的必然;我会觉得这世界很可怕,黑暗的宇宙中一颗星球在静静旋转、静静喧闹,黑暗的宇宙中,一堆无用的热情徒劳地挣扎。 有时我很悲观,有时却充满热情,有时我觉得我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生命有多珍贵,我的人生就应该有多精彩;有时我觉得再精彩也毫无意义,因为越是觉得有意义就越是有意义逝去时的空虚;有时我觉得,我只是个过客,我要做的只是经历生命,无法也无需多想和多做;有时我觉得,活着,拥有生命,在多年前跑赢亿万个精子来到这里,本就幸运而神奇,骄傲而不凡。 而现在,在与世隔绝的孤独中,在与世隔绝的错觉中,我特别想缅怀我的生命,我经过的和终要经历的,我特别想缅怀生命本身,缅怀悠长冷酷的时间中把自己埋葬在喧哗里的孤独身影,在茹毛饮血和高楼林立之间漫长而短暂的路程。没有欣慰,也没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