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摆地摊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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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我和好朋友王山而周末卖手机链和小饰品赚外快。
7月的某个早晨，突然不想工作了，于是从广告公司辞职。没多久，王山而也辞职了。于是我们开始摆地摊卖鞋。
那年夏天是我和王山而活得最快意的时光。
下面的东西是摆地摊结束后写的日志。
时间好快，已经2014年末了。
————————————————————————————
天桥无故事，摆客众生相
1.
天冷了，吃冷饮的人渐少，卖冰棍的老大娘脸上布满了淡淡愁云，大爷倒是不以为意。今天大爷和裤袜有点不愉快，因为裤袜的丝巾挡住了冰棍车。旁人都劝裤袜：“别和大爷一样，他脑子有点毛病的，别生气。”
事实上冰棍大爷也曾因为类似事件和我闹过不快，当时并不在意，只觉得这个人事儿怎么这么多。后来听旁人说，冰棍大爷脑子有毛病，和自己的老母亲——那个冰棍老大娘一起卖水和冰棍为生。
原来如此。老大娘七十多岁，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和自己五十多岁的儿子早出晚归。老大娘可能没有退休金和低保，如果有也不能太多，否则怎么会大把年纪谋生。
颐养天年的岁月，倘若古稀之年的老大娘和半百的大爷老无所依，那他们彼此，就是最大的依靠了。
2.
胖哥在天桥附近的名字很响。可能是他体积大、识别度高的缘故，但最大的原因是胖哥为人和善，让人觉得很亲切。
胖哥卖玩具，卖袜子，卖仿真枪，他是这一带摆客的鼻祖。胖哥很敬业，白天在天桥，晚上去万千，那么冷的天，都能坚持到晚上九点半。不理解的人会以为他疯了，赚钱赚到这个地步，钻钱眼里了？
每次开玩笑，我都会说，你可真行，赚了这么多钱还坚持，赶紧回家得了。这时候的胖哥就会一脸认真地说：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起初以为他开玩笑，后来才了解到他有一个患有脑梗的父亲和瘫痪在床的爷爷，家庭的重担全部由他扛起。
有一次和胖哥聊天，我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结婚，他笑笑，不语。沉默半响，他说，曾经我差两万块就能结婚，可就因为这两万块钱啊，人家姑娘就跟我拜拜了！我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回应：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他喃喃自语：对，人就这么现实。
别看胖子摆地摊，人家可是低调的小老板。他在太平投资了一个茶叶摊位，但生意不太好。胖哥赚的钱都给父亲看病了，他说这辈子不管结婚还是打光棍儿，一定要和父母一起住，因为父亲需要人照顾，而母亲年纪大了同样如此，我对胖哥说，你这厮真孝顺啊。他说，老爷子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我怎么能扔下他们。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尽了我最大的力，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胖哥最大的梦想是以后开个像样的店面，然后带着老婆去旅行。当他说起自己的梦想，脸上是憧憬的笑容。我回他，店会有的，媳妇你也会有的，加油努力吧！
他每天都在为自己憧憬的生活而努力，一双双卖出去的袜子让他眉开眼笑。这个普通的东北汉子，用一颗豁达乐观的心，感染了周围所有为生活奔波的摆客。
3.
云姐是个美人，虽然稍胖，但也没有掩盖她的美。乌黑水灵的大眼睛，笑起来，就觉得花都开了。初见云姐，第一印象便想这是哪家的姑娘，胖都胖得这么漂亮，后来才知道她都有女儿了，她的女儿果果，也是个美人胚子，小女孩年纪不大，古灵精怪很招人喜爱。
云姐卖的都是和孩子有关的东西，童装和毛绒玩具。云姐夫也是帅哥一枚。每当云姐夫周末休息，都会陪着云姐一起卖货，或者给她送饭，小两口很恩爱，旁人见状，说：“你看他俩，跟热恋期似的”，我看看正在用一副耳麦听歌的云姐和云姐夫，道：“其实他俩都结婚好多年了，孩子都好几岁了，感情超级好。”
云姐夫堪称模范丈夫，但凡有时间，都会抽空来天桥看云姐。有一次云姐夫拿来了一个相册，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惊艳了众人，两个人简直太登对了。云姐和云姐夫恋爱时的照片，结婚时的照片以及现在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女儿果果的照片，点点滴滴，透着幸福和知足。
一个女人，不仅仅是事业上带来的存在感和成就感，还有来自家庭的幸福感和归属感。相由心生，想必云姐就是这样。
4.
记不清涛哥是安徽还是湖北人了，总之他在哈尔滨结婚生子这么年，乡音还是很浓，夏天的时候，每天下班都会来天桥处理他妻子小店里剩余的墙贴和毛绒玩具。
涛哥说话很幽默，偶尔会拿出手机，给我们看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说这些货物处理完了，他家会开一个孕婴用品专卖店，我说，你这是越开越大了啊。涛哥嘿嘿一乐，算是吧。
涛哥很无厘头，有一次在天桥底下看见烤面筋的大叔烤到忘我，涛哥目不转睛地说，要不我明天来烤羊肉串吧！
我以为他开玩笑，说，好啊，你最好再摆几张小桌儿，弄点扎啤，那就成天桥大排档了！
他说，我说真的，我家有烤肉的那个炉子，明天我就烤！
第二天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和瑞逛街聚餐到天黑，涛哥晚上打来电话，说，我在天桥烤羊肉串呢，你们来不，请你俩吃！
涛哥那天晚上既卖墙贴，又和朋友烤起了羊肉串，只听电话那边，是他朋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我说，我明天去天桥，你可一定要去啊，我还要吃烤肉串儿呢！
可是涛哥只烤了那一次羊肉串便没有再烤，天黑的早，涛哥也就不来天桥了。
5.
夏天的傍晚，刚要在广场上占个地方，以防摆客众多没了好位置，只见一个帅哥小保安猛回头，用凌厉的眼神镇住我来势汹汹的脚步，可是没过几秒，他点头道，没事，你放这吧。
然后他站在我旁边看了好久，说，你这卖的是什么？
鞋。
卖一双能赚多少？
没多少，赚点零花。（因为有的小保安太不厚道，占便宜没够，故有所顾忌）
不能吧，我在玛克威8块钱上的衣服，在金太阳卖70呢！你也弄点便宜的衣服，摆一大堆，就在这吆喝！
呵呵。
你是兼职赚点外快吗？
恩，以前是，现在不了。
那你怎么不上班了，念大学了么？
对，大学毕业，刚从广告公司辞职，来体验生活。（笑）
你是上过学的，应该用这个赚钱。（手指着自己头）而不是靠体力。赚点外快可以，你看他们，再看我们，这样可不行。
我知道，看你年纪不大，说的还挺在理儿。
是啊，我才22。我对象可是班级前几名的好学生，为了我没上大学，所以我付出的就得更多。高中毕业为了赚钱，背着父母偷偷跑到外地去打工，一天两份工作，一年多的时间我省吃俭用攒了八万，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回哈尔滨我家里又给了我点钱，在金太阳租了一个小商铺卖女装，金太阳租金太TM高了！
矮油，经历挺丰富啊，小小年纪责任心这么强，佩服佩服。
哈哈。你学的东西不能浪费，应该用到正地方，要发展，还得靠大脑来思考。
……
小保安们也分好几类。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有能把一身制服似的工装穿成地痞流氓样的，还有装13不成就装蒜的，还有看着稚嫩但思想成熟的，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6.
丝巾大哥和裤袜大姐是夫妇，两人看着挺傲气，人还是个热心肠。
“城管来了！”
众人迅速散去，但是丝巾大哥的丝巾用绳子拴在了树上，系得紧，城管到他眼前他还没有解开绳子，丝巾大哥不慌不忙，场面被他hold住，只见丝巾大哥对城管说了一句非常雷人的话：大哥，你帮我把这绳子解开呗。
城管一脸严肃，思考几秒，把系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头也不回进了302的车里。
每次丝巾说起这事儿，总能当成笑话听。
7.
蜻蜓大哥见多识广，还是个愤青，哦不，应该是愤怒的中年人才对。没事听听收音机，听国外的广播怎么评价中国。我以为他是退休或是无业的人，后来才知蜻蜓大哥是个经验丰富的会计，忙的时候要帮好几个工厂做账。
8.
小雪和明明是一对同性爱人。小雪很漂亮，可是太瘦了，明明很帅气，不知道的人会觉得这小伙儿很清秀。每天下午明明会开着电动摩托，和小雪来天桥。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好朋友，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经证实他们确实是爱人关系。
小雪和明明所处的年纪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但人的选择不同，我不反对同性相爱，而且据了解同性恋人，感情更深，可是，这两个女孩子的感情会长久吗？
祝福他们吧。
9.
三节熊和存钱罐儿是一个人，这哥们儿说话有点娘，小爆脾气还不小。
云姐夫帮大家买卷饼，别人都吃完了，三节熊还在那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云姐夫说，这功夫我都吃俩了，你半个还没吃完，可真够墨迹的！
三节熊：我腮帮子疼！
10.
大米花大姐和地瓜大哥是三轮车小分队，此队伍危险性很高，因为很容易被执法大板车撂倒。三轮车小分队的人很实在，地瓜大哥憨厚老实，三节熊怎么欺负他都是乐呵呵。
卖大米花的大姐很讲究，当然摆客们也都不差事，赚钱不易，互相担待了。
11.
天桥下有个新疆人，贼眉鼠眼，他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挤。没错，他是小偷。
这个新疆人从来不偷摆客们的钱物，一旦他偷摆客们的财务，那他在天桥就没法混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起初对他很防范，总盯着他，但感觉不好，丝巾大哥说，没事你不用怕，他不偷咱们的，要是偷咱，咱就把他撵走，不让他在天桥呆着！
某天天桥人很多，新疆人在我眼前晃悠，我并没在意。然后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我说：“男鞋有38号的么？”“抱歉，没有。”我看着他说，于是他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不知道哪个行人又被他盯上。
12.
墙贴大姐有一颗孩子般的心，还是个热心肠，她说起话来和幼儿园的阿姨一样，亲切，憨态可掬。我觉得她更适合去教小朋友，是个很有小孩缘的人。
某个中午我在挑选盒饭，墙贴大姐走过来，悄悄跟我说：妹，你拿这个拿这个，这个好！
盒饭大妈走后，墙贴大姐对我说：这个盒饭特好，看你选来选去，挑啥呀，千万不能选那个呀！
13.
地漏芯夫妇人很低调，不过卖起货来就霸气外露了，特别是地漏芯大哥，此人特别有才，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专业说相声的。某天他即兴夸奖蜻蜓大哥，说着说着，我恍惚看到了郭德纲的影子……
地漏芯大哥的打油诗信手拈来，能根据实际情况和买货物的不同顾客编诗歌，有一次一个顾正在踌躇几块钱的地漏芯要不要买，大哥看看这个顾客，张口就来：“三块钱都不舍得花，永远当不了企业家！”
顾客楞了，我听傻了，然后顾客就掏钱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4.
提到天桥摆客，就不能不提天桥下的专属302，302是城管车的车牌号码。
平心而论，负责天桥的302还算讲究，从不说脏话和动用武力。
摆客和城管特别默契，302一来，车停到天桥下，人也不出来，就把车门一开，摆客们自觉地收摊走人，从不给302添堵。
城管经常和摆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你来我闪，你进我退，摆客知趣儿，城管也就不说什么。
这天中午，和旁边的摆客聊得正嗨，只听一声“快收！”，于是这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的速度收摊，当我抬起头，人都没了，一个便衣城管正向这边走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摆客很识相。
事后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城管的车来了，便衣城管下车，没有愤怒没有咒骂，只是对天桥下的一个摆客说，别摆了，收吧！于是乎这个摆客大喊了一声“快收！”，由此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收各个收，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据说有一次302来了，摆客们纷纷散去，只见城管下车，说：“别跑别跑大家伙儿都别跑，告诉你们一声儿，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不能摆，有领导要来，提前告诉你们了啊，自己看着办。”
我听摆客们说起这件事情，突然觉得天桥的302也挺有爱的。
15.
想想自己在天桥的摆客生涯即将结束，心中生出几分不舍。这段时间算是长了不少见识，看到形形色色的人，饱尝人间冷暖。能享受一晚上卖15双鞋带来的成就感，也就得看淡一天都不开张的失落感，做不到气定神闲，至少也能得心境平和。
摆客谋生，不外乎是为了多赚一些钱，有的专职摆地摊儿，有的是副业。摆客们都很善良热心，因为彼此都知道，钱是一分一分赚来的，小本生意利润本就不大，风吹日晒还要担心302的突然袭击，生活不易。
前几天降温，蜻蜓大哥病倒了。为了多赚点钱，胖哥晚上还去万千。三节熊和地漏芯起早去早市。裤袜大姐胳膊摔坏了，带伤来卖东西……
看着他们一张一张地数着人民币（我也常常数），不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胖子可能会想，再攒点钱给老爹治病，有余钱存着做个大点的买卖。三节熊可能会想，再多卖点存钱罐儿，小电动摩托就能换成大的摩托了。大米花可能会想，再多卖点大米花，就能在哈尔滨安家了吧……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心中想要的而辛勤付出，尽管残酷的现实刺痛人心，然而希望不灭，就永远会抵达成功的彼岸。
我会记得，天桥下有两个像爷们儿一样的女生，起早贪黑提着沉重的大袋子去卖鞋，我会记得，当302突袭的时候，摆客们互相帮忙的场景；我会记得，初识和涛哥聊起彼此的职业，他很惊讶地对我俩说，我说嘛，一看你俩就像做传媒的。我会记得，一位推车卖冰棍的大娘如何吃掉别人剩下的大半盒盒饭的场景。我会记得，年纪轻轻的小保安说起自己在外辛苦赚钱时，眼神里的成熟。我会记得，车展期间来自漠河的叔叔阿姨，这对看似平凡的低调夫妇让我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富人也会和普通劳动人民一样，为了生意顾不上吃饭，一碗炒饭填饱肚子的情景……
天桥下没有故事，因为摆客的人生如此真实。
7月的某个早晨，突然不想工作了，于是从广告公司辞职。没多久，王山而也辞职了。于是我们开始摆地摊卖鞋。
那年夏天是我和王山而活得最快意的时光。
下面的东西是摆地摊结束后写的日志。
时间好快，已经2014年末了。
————————————————————————————
天桥无故事，摆客众生相
1.
天冷了，吃冷饮的人渐少，卖冰棍的老大娘脸上布满了淡淡愁云，大爷倒是不以为意。今天大爷和裤袜有点不愉快，因为裤袜的丝巾挡住了冰棍车。旁人都劝裤袜：“别和大爷一样，他脑子有点毛病的，别生气。”
事实上冰棍大爷也曾因为类似事件和我闹过不快，当时并不在意，只觉得这个人事儿怎么这么多。后来听旁人说，冰棍大爷脑子有毛病，和自己的老母亲——那个冰棍老大娘一起卖水和冰棍为生。
原来如此。老大娘七十多岁，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和自己五十多岁的儿子早出晚归。老大娘可能没有退休金和低保，如果有也不能太多，否则怎么会大把年纪谋生。
颐养天年的岁月，倘若古稀之年的老大娘和半百的大爷老无所依，那他们彼此，就是最大的依靠了。
2.
胖哥在天桥附近的名字很响。可能是他体积大、识别度高的缘故，但最大的原因是胖哥为人和善，让人觉得很亲切。
胖哥卖玩具，卖袜子，卖仿真枪，他是这一带摆客的鼻祖。胖哥很敬业，白天在天桥，晚上去万千，那么冷的天，都能坚持到晚上九点半。不理解的人会以为他疯了，赚钱赚到这个地步，钻钱眼里了？
每次开玩笑，我都会说，你可真行，赚了这么多钱还坚持，赶紧回家得了。这时候的胖哥就会一脸认真地说：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起初以为他开玩笑，后来才了解到他有一个患有脑梗的父亲和瘫痪在床的爷爷，家庭的重担全部由他扛起。
有一次和胖哥聊天，我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结婚，他笑笑，不语。沉默半响，他说，曾经我差两万块就能结婚，可就因为这两万块钱啊，人家姑娘就跟我拜拜了！我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回应：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他喃喃自语：对，人就这么现实。
别看胖子摆地摊，人家可是低调的小老板。他在太平投资了一个茶叶摊位，但生意不太好。胖哥赚的钱都给父亲看病了，他说这辈子不管结婚还是打光棍儿，一定要和父母一起住，因为父亲需要人照顾，而母亲年纪大了同样如此，我对胖哥说，你这厮真孝顺啊。他说，老爷子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我怎么能扔下他们。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尽了我最大的力，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胖哥最大的梦想是以后开个像样的店面，然后带着老婆去旅行。当他说起自己的梦想，脸上是憧憬的笑容。我回他，店会有的，媳妇你也会有的，加油努力吧！
他每天都在为自己憧憬的生活而努力，一双双卖出去的袜子让他眉开眼笑。这个普通的东北汉子，用一颗豁达乐观的心，感染了周围所有为生活奔波的摆客。
3.
云姐是个美人，虽然稍胖，但也没有掩盖她的美。乌黑水灵的大眼睛，笑起来，就觉得花都开了。初见云姐，第一印象便想这是哪家的姑娘，胖都胖得这么漂亮，后来才知道她都有女儿了，她的女儿果果，也是个美人胚子，小女孩年纪不大，古灵精怪很招人喜爱。
云姐卖的都是和孩子有关的东西，童装和毛绒玩具。云姐夫也是帅哥一枚。每当云姐夫周末休息，都会陪着云姐一起卖货，或者给她送饭，小两口很恩爱，旁人见状，说：“你看他俩，跟热恋期似的”，我看看正在用一副耳麦听歌的云姐和云姐夫，道：“其实他俩都结婚好多年了，孩子都好几岁了，感情超级好。”
云姐夫堪称模范丈夫，但凡有时间，都会抽空来天桥看云姐。有一次云姐夫拿来了一个相册，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惊艳了众人，两个人简直太登对了。云姐和云姐夫恋爱时的照片，结婚时的照片以及现在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女儿果果的照片，点点滴滴，透着幸福和知足。
一个女人，不仅仅是事业上带来的存在感和成就感，还有来自家庭的幸福感和归属感。相由心生，想必云姐就是这样。
4.
记不清涛哥是安徽还是湖北人了，总之他在哈尔滨结婚生子这么年，乡音还是很浓，夏天的时候，每天下班都会来天桥处理他妻子小店里剩余的墙贴和毛绒玩具。
涛哥说话很幽默，偶尔会拿出手机，给我们看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说这些货物处理完了，他家会开一个孕婴用品专卖店，我说，你这是越开越大了啊。涛哥嘿嘿一乐，算是吧。
涛哥很无厘头，有一次在天桥底下看见烤面筋的大叔烤到忘我，涛哥目不转睛地说，要不我明天来烤羊肉串吧！
我以为他开玩笑，说，好啊，你最好再摆几张小桌儿，弄点扎啤，那就成天桥大排档了！
他说，我说真的，我家有烤肉的那个炉子，明天我就烤！
第二天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和瑞逛街聚餐到天黑，涛哥晚上打来电话，说，我在天桥烤羊肉串呢，你们来不，请你俩吃！
涛哥那天晚上既卖墙贴，又和朋友烤起了羊肉串，只听电话那边，是他朋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我说，我明天去天桥，你可一定要去啊，我还要吃烤肉串儿呢！
可是涛哥只烤了那一次羊肉串便没有再烤，天黑的早，涛哥也就不来天桥了。
5.
夏天的傍晚，刚要在广场上占个地方，以防摆客众多没了好位置，只见一个帅哥小保安猛回头，用凌厉的眼神镇住我来势汹汹的脚步，可是没过几秒，他点头道，没事，你放这吧。
然后他站在我旁边看了好久，说，你这卖的是什么？
鞋。
卖一双能赚多少？
没多少，赚点零花。（因为有的小保安太不厚道，占便宜没够，故有所顾忌）
不能吧，我在玛克威8块钱上的衣服，在金太阳卖70呢！你也弄点便宜的衣服，摆一大堆，就在这吆喝！
呵呵。
你是兼职赚点外快吗？
恩，以前是，现在不了。
那你怎么不上班了，念大学了么？
对，大学毕业，刚从广告公司辞职，来体验生活。（笑）
你是上过学的，应该用这个赚钱。（手指着自己头）而不是靠体力。赚点外快可以，你看他们，再看我们，这样可不行。
我知道，看你年纪不大，说的还挺在理儿。
是啊，我才22。我对象可是班级前几名的好学生，为了我没上大学，所以我付出的就得更多。高中毕业为了赚钱，背着父母偷偷跑到外地去打工，一天两份工作，一年多的时间我省吃俭用攒了八万，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回哈尔滨我家里又给了我点钱，在金太阳租了一个小商铺卖女装，金太阳租金太TM高了！
矮油，经历挺丰富啊，小小年纪责任心这么强，佩服佩服。
哈哈。你学的东西不能浪费，应该用到正地方，要发展，还得靠大脑来思考。
……
小保安们也分好几类。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有能把一身制服似的工装穿成地痞流氓样的，还有装13不成就装蒜的，还有看着稚嫩但思想成熟的，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6.
丝巾大哥和裤袜大姐是夫妇，两人看着挺傲气，人还是个热心肠。
“城管来了！”
众人迅速散去，但是丝巾大哥的丝巾用绳子拴在了树上，系得紧，城管到他眼前他还没有解开绳子，丝巾大哥不慌不忙，场面被他hold住，只见丝巾大哥对城管说了一句非常雷人的话：大哥，你帮我把这绳子解开呗。
城管一脸严肃，思考几秒，把系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头也不回进了302的车里。
每次丝巾说起这事儿，总能当成笑话听。
7.
蜻蜓大哥见多识广，还是个愤青，哦不，应该是愤怒的中年人才对。没事听听收音机，听国外的广播怎么评价中国。我以为他是退休或是无业的人，后来才知蜻蜓大哥是个经验丰富的会计，忙的时候要帮好几个工厂做账。
8.
小雪和明明是一对同性爱人。小雪很漂亮，可是太瘦了，明明很帅气，不知道的人会觉得这小伙儿很清秀。每天下午明明会开着电动摩托，和小雪来天桥。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好朋友，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经证实他们确实是爱人关系。
小雪和明明所处的年纪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但人的选择不同，我不反对同性相爱，而且据了解同性恋人，感情更深，可是，这两个女孩子的感情会长久吗？
祝福他们吧。
9.
三节熊和存钱罐儿是一个人，这哥们儿说话有点娘，小爆脾气还不小。
云姐夫帮大家买卷饼，别人都吃完了，三节熊还在那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云姐夫说，这功夫我都吃俩了，你半个还没吃完，可真够墨迹的！
三节熊：我腮帮子疼！
10.
大米花大姐和地瓜大哥是三轮车小分队，此队伍危险性很高，因为很容易被执法大板车撂倒。三轮车小分队的人很实在，地瓜大哥憨厚老实，三节熊怎么欺负他都是乐呵呵。
卖大米花的大姐很讲究，当然摆客们也都不差事，赚钱不易，互相担待了。
11.
天桥下有个新疆人，贼眉鼠眼，他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挤。没错，他是小偷。
这个新疆人从来不偷摆客们的钱物，一旦他偷摆客们的财务，那他在天桥就没法混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起初对他很防范，总盯着他，但感觉不好，丝巾大哥说，没事你不用怕，他不偷咱们的，要是偷咱，咱就把他撵走，不让他在天桥呆着！
某天天桥人很多，新疆人在我眼前晃悠，我并没在意。然后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我说：“男鞋有38号的么？”“抱歉，没有。”我看着他说，于是他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不知道哪个行人又被他盯上。
12.
墙贴大姐有一颗孩子般的心，还是个热心肠，她说起话来和幼儿园的阿姨一样，亲切，憨态可掬。我觉得她更适合去教小朋友，是个很有小孩缘的人。
某个中午我在挑选盒饭，墙贴大姐走过来，悄悄跟我说：妹，你拿这个拿这个，这个好！
盒饭大妈走后，墙贴大姐对我说：这个盒饭特好，看你选来选去，挑啥呀，千万不能选那个呀！
13.
地漏芯夫妇人很低调，不过卖起货来就霸气外露了，特别是地漏芯大哥，此人特别有才，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专业说相声的。某天他即兴夸奖蜻蜓大哥，说着说着，我恍惚看到了郭德纲的影子……
地漏芯大哥的打油诗信手拈来，能根据实际情况和买货物的不同顾客编诗歌，有一次一个顾正在踌躇几块钱的地漏芯要不要买，大哥看看这个顾客，张口就来：“三块钱都不舍得花，永远当不了企业家！”
顾客楞了，我听傻了，然后顾客就掏钱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4.
提到天桥摆客，就不能不提天桥下的专属302，302是城管车的车牌号码。
平心而论，负责天桥的302还算讲究，从不说脏话和动用武力。
摆客和城管特别默契，302一来，车停到天桥下，人也不出来，就把车门一开，摆客们自觉地收摊走人，从不给302添堵。
城管经常和摆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你来我闪，你进我退，摆客知趣儿，城管也就不说什么。
这天中午，和旁边的摆客聊得正嗨，只听一声“快收！”，于是这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的速度收摊，当我抬起头，人都没了，一个便衣城管正向这边走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摆客很识相。
事后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城管的车来了，便衣城管下车，没有愤怒没有咒骂，只是对天桥下的一个摆客说，别摆了，收吧！于是乎这个摆客大喊了一声“快收！”，由此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收各个收，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据说有一次302来了，摆客们纷纷散去，只见城管下车，说：“别跑别跑大家伙儿都别跑，告诉你们一声儿，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不能摆，有领导要来，提前告诉你们了啊，自己看着办。”
我听摆客们说起这件事情，突然觉得天桥的302也挺有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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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在天桥的摆客生涯即将结束，心中生出几分不舍。这段时间算是长了不少见识，看到形形色色的人，饱尝人间冷暖。能享受一晚上卖15双鞋带来的成就感，也就得看淡一天都不开张的失落感，做不到气定神闲，至少也能得心境平和。
摆客谋生，不外乎是为了多赚一些钱，有的专职摆地摊儿，有的是副业。摆客们都很善良热心，因为彼此都知道，钱是一分一分赚来的，小本生意利润本就不大，风吹日晒还要担心302的突然袭击，生活不易。
前几天降温，蜻蜓大哥病倒了。为了多赚点钱，胖哥晚上还去万千。三节熊和地漏芯起早去早市。裤袜大姐胳膊摔坏了，带伤来卖东西……
看着他们一张一张地数着人民币（我也常常数），不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胖子可能会想，再攒点钱给老爹治病，有余钱存着做个大点的买卖。三节熊可能会想，再多卖点存钱罐儿，小电动摩托就能换成大的摩托了。大米花可能会想，再多卖点大米花，就能在哈尔滨安家了吧……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心中想要的而辛勤付出，尽管残酷的现实刺痛人心，然而希望不灭，就永远会抵达成功的彼岸。
我会记得，天桥下有两个像爷们儿一样的女生，起早贪黑提着沉重的大袋子去卖鞋，我会记得，当302突袭的时候，摆客们互相帮忙的场景；我会记得，初识和涛哥聊起彼此的职业，他很惊讶地对我俩说，我说嘛，一看你俩就像做传媒的。我会记得，一位推车卖冰棍的大娘如何吃掉别人剩下的大半盒盒饭的场景。我会记得，年纪轻轻的小保安说起自己在外辛苦赚钱时，眼神里的成熟。我会记得，车展期间来自漠河的叔叔阿姨，这对看似平凡的低调夫妇让我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富人也会和普通劳动人民一样，为了生意顾不上吃饭，一碗炒饭填饱肚子的情景……
天桥下没有故事，因为摆客的人生如此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