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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8日那一天,我看到了雪,厚厚的雪,以康河为界,绵延到了目力所及的任何一方……
近旁站着表哥,他随我出国了。我们一起听完开学后Philip教授讲授的第一堂量子力学课程,站在学院外的草地上,眺望远方。
周围全是雪,冰河世纪一般的雪,雪上寒风呼啸,见不到丝毫生气。
世界已被大雪覆盖,这里是人类最后的生存之地。
一、
康河凝结成了冰,再无往日碧波荡漾、游船往来如织的景象。
镜子一般的湖面下,可以看到冰封的植物和木船。看得出是被瞬间冻住的,木船还来不及收。但游客和船夫的影子一概不见。
天上仍在飘雪。
雪刮在脸上,凉飕飕的。本是秋天的季节,穿棉袄都嫌冷。
雪落在康河以内的土地上,融成水;落在康河以外的雪地上,凝成冰。
本就孤伶的学院愈发显得飘摇,好像随时都要被这大雪吞噬。
“这是怎么了?”我问。
“不知道,”表哥说,语气像成熟的老大哥。
之后我们没再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远方被雪凝结而成的雪雾蒙蒙的奇异世界,像思考的巨人,又像懵懂的孩童。
表哥是我推荐给霍金的,他说他想学天体物理学,想延续量子引力论的研究。凭着表哥的聪慧,他顺利通过了五月份霍金本人的亲自面试,成了霍金招收的最后一名学生。
岂料开学第一天,我们还沉浸在入学和学习新知识的欣喜中时,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表哥和我、甚至学院里所有人都感到诧然,但谁也猜不透原因。一块巨大的疑团堵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雪悄无声息,来时不打招呼,蓦地出现,好像这个世界的气候本就如此恶劣似的。
遭此变故,学院的教务长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但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我们私底下也想和外界的家人、朋友通话,但手机信号全无。电和自来水也都在降雪的那一刻停了。天色暗下来之后,这里成了一座有着呼吸、但却阒然无声的黑暗之城。
也曾有人大着胆子想要闯过雪地,但积雪太深了,几乎寸步难行,皆以失败告终。
最终的结果是,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也未见有人进来。
世界不知被什么拨乱了运行的轨迹,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这之中的诱因是什么,又有着怎样的命数,我们一概不知。
平日职工都是从康河外的居民小镇采购进来。这里非是战略要地,几百年以来也都没有发生过战乱,就只是一片供学生和教师学习、生活之地,所以并没有战略物资储备。这样的恶劣环境,再加上学院的补给少得可怜,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学生和教职工们陷入了集体的恐慌之中,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很有可能就要饿死在这里。尽管这里聚集着一大群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人,但面对大自然的变脸,我们仍像无知天真的孩子。
二、
在我眼里,表哥是茕茕孑立的高僧,我是踽踽独行的朝圣者。
我如风一般的追赶他,希望追上他的步伐。但我心里也足够清楚,人和神之间隔着鸿沟天堑,本就不处在一个境地。
表哥患有先天性小脑发育不全,有轻微运动障碍,拿不起超过5斤的东西。学校读书时舅舅舅妈请了专职保姆照看,同校的我也经常搭把手。但表哥大脑聪明,智商奇高,从小学习成绩就没跌到过第二名,高考以几乎满分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随后和我一样,留校读了研究生。
表哥和我关系很好,不是因为我会照顾人,而是因为我勉强能和他就天体物理学问题争论两盘。但两盘过后,仍要乖乖败下阵来。他的天赋加上突破学术问题的高度专注,让他在天体模型推演上如鱼得水。你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思敏捷,同辈人甚至清华的老师都自愧不是他的对手。他就像一台有着成千上万个价值不菲的零部件构成的精密仪器,时刻加足马力,朝着既定目标前进。
所以,我能理解他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出国。
说到底,表哥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比谁都灵光。这样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怎不被外面辽阔的世界感动,想要一窥究竟来丈量自己能力所能达到的高度呢?
而这方面,能满足他愿望有资格作他老师的,只能是同样行动不便、却同样有着惊异才思、在宇宙论上威名赫赫的斯蒂芬霍金。
原本舅舅舅妈死活不让表哥出国,怕他照顾不好自己。
但本性随和的表哥这一年毕业季不知道犯了什么执拗劲,死活要去,不同意就摔东西,像小孩子一样大哭大闹,搅得家里天翻地覆。舅舅舅妈见劝不过,也就只好遂了他心愿。
临出发前,舅妈让我照顾好表哥,凡事多担待点。
我自然应予。
三、
第二天,雪停了。
太阳阔别一日之后又和我们重逢。我们一群人,有学生,有老师,彻夜未曾合眼,齐齐站在国王学院门前宽阔的大草坪上看东方朝日的升起。
那火红硕大的太阳似乎成了我们几千号人的全部希望。红霞穿破云层,与我们相遇。它热情奔放,正气浩然,以救世主之姿展示在世人面前。千百年来,我们看着它东升日落,带给大地能量,孕育动植物新生。
不一会儿,雪上的雾气在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去,整个天际线都豁然变得明朗开阔起来。那雪,远远近近的雪,变得更白了,到处都是银妆素裹的世界。
远山的脊梁更挺了,伴随着视线绵亘到了遥远的地方。
这对熬了一夜的我们来说无疑是顶好的消息。我们期盼太阳的温度能将冰雪融化,还我们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
但就在我们都在看日出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教务长嚷着朝我们跑了过来,奔走相告似的疾步将消息传递给我们草地上的每一个人。他哭得撕心裂肺,喘着气地往外吐口水,像是遭到了什么致命的惊吓,整个人像过街老鼠一样丢了魂,那张老茄子脸极度扭曲着。
他嘴里叫喊“杀人了!院长被杀了!”
我们甫一听到这个消息时,都震惊了,大家脸上写满了惶恐,被大雪困住的恐慌通过死亡威胁的发酵,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瞬间释放到了顶点。人们或议论纷纷,或抱头痛哭,或撕心裂肺朝远方吼叫着,但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想起了希斯洛普笔中《岛》里的斯皮纳龙格岛。或许我们学院的每一个人都被诊断出来患了麻风病,怕被传染的世人于是用什么特殊魔法将我们永远囚禁在了这里,不得出去,只能在这里等死。被囚禁的人因为孤独加上死亡的威胁和病痛的折磨,导致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此残生寂寞等死又不甘心。终究有人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生活,于是开始爆发冲突,有人自杀,有人杀人。而外界的“正常人”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仍和往常一样,夜夜笙歌,灯红酒绿。
旋即我们知道杀他的人竟然是一向老实乖张的表哥。
这时我才想起,表哥黎明时分悄悄从我身边走开了,我以为他去上厕所,但他那之后就没再回来。没曾料想他竟亲手制造了这么一场惊世骇俗的杀人案,如同这场雪,突如其来,又匪夷所思。
见到表哥时,他手里正拿着满是血的锤子,站在院长起居室的办公间里,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那锤子至少二十来斤重,他拿在手里不颤不巍,像个正常人。
院长仰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脑袋被锤碎了,面目全非,地上到处都是血。
胆小一点的学生被这惨不忍睹的场景吓哭了,有的当场呕吐,有的直接晕阙过去。
能下此狠手到这种程度的,多半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表哥明明和院长两不相熟,更无瓜葛。
令我真正惊讶的是院长死时的样子。院长的起居室位于三一学院一楼,以前是牛顿的卧室。院长的右手并非自然垂下,而是抬起到一定高度,食指指向窗户外面。顺着手指我们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和院子里的苹果树——那颗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苹果树。
我不禁疑问他指着牛顿的这棵苹果树,是要向我们传达什么呢?
当天早上,院长本要组织动员大会,一方面安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保持镇定,另一方面告知大家院方正在组织联络员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假如有的话),也在组织研究小组,对冰封降雪的问题展开研究。
但一切随着院长被杀而戛然而止,学院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疑团越来越多了。
四、
没有谁能猜透表哥的心思,他不愿说的话,绝不会说。从小如是。
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表哥每天回家都是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上全是泥,有时脸上和背上还有伤。舅舅舅妈以为表哥在学校被人欺负,就问表哥是谁打了他,但表哥死活不说。
舅舅舅妈从他嘴里盘问不出任何信息,没有办法,就只好去学校找老师反映情况。班主任帮忙调查,挨个询问学生,也没发现有谁欺负表哥。
直到后来,有学生发现表哥在放学路上的稻田里学着制造炸药,事情才水落石出。
后来,保卫科的人来了,是学生和老师共同提议的,说表哥这样的人太危险,会威胁大家的生命安全,不能和大家待在一起,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有人甚至提议说让学院的牧师判他以死刑,但被牧师否决了。
他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拼命指责表哥,和以往文质彬彬知书达礼的书生模样大相径庭。我本想阻止,但保卫科的人说,除非你也想和他一起被关进去。
表哥说,没事,Charley,谢谢你。
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表哥被他们带走,却无能为力。
表哥最后被关在了Peter学院学生餐厅的地下酒窖里,那儿旧世纪的时候是牢房。
这之后,学院的老师、访问学者和博士生们组织商讨会议,希望能够通过大家的集思广益,研究出地球突然降温、剑桥为何幸免的原因。作为物理学博士,我也得幸入席。
但商讨多日无果,研究室的精密仪器也未能发现气候变化的特殊之处,温感体感包括大气流向都没有任何异常。宇宙仍是那个宇宙,地球仍是那个地球。大家都僵在了那,很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大家的理解范围,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这之中,太阳照常升起,但冰雪未如料想的那般被太阳融化。二者相安无事。
我们渐渐由期待转为失望。
苦寻无果的情况下,学生和老师们只得委派教务长去银街找霍金先生寻求答案,希望他作为继牛顿和爱因斯坦之后最杰出的物理学家,能够找到问题的所在。
霍金先生平日住在银街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办公楼里,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深居简出。学院有规定,未经得霍金本人和教务处同意,谁也不能擅自去打扰霍金先生。出于尊重,这些年来大家谁也没有破坏规定。
我们见到他时,霍金先生已经来不及打太多字,他的智能电脑因为缺少电能无法充电,储存的电量已经不多了。他只来得及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话:
“我们为什么热衷于探索宇宙?”
对于霍金先生给出的这个提示,我们彻底蒙了。这个问题的现实意义在深陷困境的我们看来几乎为零。当然,我们能想出一大堆理由来,比如发现宇宙奥妙,研究宇宙起源,发现地外生命,寻找矿产能源等等。但显然和地球大面积降雪的答案太不沾边,至少表面上是。
我们陷入了冥思苦想当中,没有人认为霍金说这句话毫无意义,但要想破解谜题又千难万难。
我们在孤寂绝望中度日。
十日后,我们要面临更严峻的生存问题,因为我们开始断粮。
有人去地窖里抓老鼠吃,很快再看不到老鼠的踪迹。
第十五日,开始有人自杀了,这之中包括教务长;也有人饿死。
第十六日,大家饿得发慌,开始有人提议吃自杀的人的尸体。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
这期间,我们吃雪度日。
五、
我每天去看望表哥。
他瘦成了皮包骨,因为本身粮食不够,作为杀人犯的他,基本得不到配给。
我有配给的时候,就分他一半。
他沉默不言,我来只是笑笑。
有生之年,第一次见他笑,竟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反而从中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满足。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透亮。作为学者、研究员,没有什么比获取知识、破解谜团更令人快慰了。
他此刻就陶醉在这种快慰之中……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问他原因,但他不说。
我将霍金留下的话给他看,他更沉默。只让我给他找一本书,Wade Davis的《生命的寻路人》。我从图书馆找来后,他便拿来反复的看。
这书刚出版的时候,我看过。那时在伦敦的书店遇到,就随手买了本,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开篇的叩问:
“人生在世,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话竟和霍金留下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生来世上有什么意义呢?生存的答案又是什么。我们曾经在教室听讲脑海里无意间闪过这种冥思,也在痛苦挣扎于各种不幸际遇时有此疑问,社会学家和哲学家甚至终其一生就此问题展开探索。
在很多人看来,人生短短数十载,有人登堂入室钟鸣鼎食,有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也有人一曝十寒碌碌无为,最后都不过枯骨一堆。人生的规划,也只是自己给自己贴上标签,许下宏愿,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怎样的事,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历史(如果继续的话)翻篇再演,你与世间的旧账一笔勾销。按古龙的话说,江湖上每天都是要死人的。人生就是一部惊悚悬疑的肥皂剧,放到历史的长河来看,谁也不是永恒的存在。
六、
教务处最终同意了吃人尸体的提议,因为大家实在太饿了。
活下去才有破除谜团的希望。
表哥请愿贡献自己的身体,供大家填充肚子。
我极力反对。
但表哥坚持。他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我心意已决,Charley,不用勉强。我知道他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仅靠意志力在支撑着他的躯体运转,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他从兜里掏出那本《生命的寻路人》,让我再好好看一遍。
最后,表哥自杀了,他的身躯随即被下了锅,熬成人肉汤,被大家分食。我没有吃。
七、
乔治奥威尔在《巴黎伦敦落魄记》中如此描写“饥饿”:“饥饿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脑内空空,比较像流感后遗症,仿佛整个人变成了水母,或者血被抽掉,换成了温吞水”。
第十七日,我的胃里什么都没有。我的嘴唇发干,频繁地吐口水,整个人像无骨的海绵一样瘫倒在宿舍床上。我知道我快要饿死了,我的意识经常处在半梦半醒状态,额头像发烧般滚烫,难受至极。梦里我经常见到表哥,看到他沉思的样子,看书的样子,演算的样子。
那本《生命的寻路人》我反复看了很多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句话被表哥用签字笔标记了下来:
“每件事都不止是表面呈现的样貌。看得见的世界只是知觉的一种层次。”
但它又有什么深意,表哥想告诉我什么,我一直猜不透。我曾设想,这个世界并非本来的世界,只是同一个空间的不同维度,我们因为某个契机或者误入了某个通道,而来到了这个冰雪的世界,如同村上春树君在《1Q84》中描写青豆因为误入高架桥上的人行通道而进入另一个有着一大一小两个月亮的世界一样。
但这种设想很难找到理论根据,因为所有的宇宙学说,包括大爆炸理论和稳态理论、以及霍金先生的无边界条件猜想,都只是假设。设想本身并非问题的答案,只是提供可能最契合解决问题的一种思路,帮助人们追根溯源,顺藤摸瓜,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进而发现解决问题的办法。问题本身的难易程度,也决定了构建设想条件的难易程度。有关宇宙、空间学说,大多都是悬而未决的问题,由一个个前辈提出的猜想构建而成。
所以,我的这个猜想,不能继续推演下去的原因就是,我找不到进一步证明存在这个通道的办法来证明我的设想成立。
就在我意识涣散,感觉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我的大脑开始无意识地反复出现院长死时的样子以及他的手,那只他死去时仍抬手指天的手,手的正前方是牛顿的苹果树。
我像猜到了什么,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再次充满了能量。我直起身子。
我知道,哪怕这次是回光返照,我也要赶紧奔过去看个究竟。
八、
牛顿的苹果树依旧像卫兵一样安静地站立在三一学院的门口,它的正前方就是死去的院长的办公室。透过窗户仍能看到里面的大红木书架以及玲琅满目的书籍。
我来到树前,像是看宝贝一样,仔细地端详着它。
它没有什么特别,甚至说样子丑陋娇小,作为树本身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资本,但因为出身高贵,所以地位不凡。这让我想起了拿破仑。
十多天的寒冷天气,让树上原本绿意盎然的叶子全都掉光了。枯叶也不知吹到了哪里去。
但奇怪的是,这么一颗光秃秃的树上竟然挂着一颗冬枣一般大小的青苹果。它孑然一身,青翠欲滴,成了这棵全身树干呈银白色的苹果树的靓丽点缀。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闹饥荒如此严重的学院里,它居然得以幸免。
我试着绕树走了几圈,未有任何发现。
我又尝试去拔树,但它纹丝不动,我加大气力,直到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它还是岿然不动。我只好放弃,并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太虚弱了,刚才用力,几乎耗去了我全部力气。此刻我的唯一念头就是安静地坐着,心里想,就这么静静地等死也很好。
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刚落座,我就两眼昏花,眼冒金星。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东西,又饥又渴,浑身乏力。
我抬头,看到了头顶那颗苹果。我想伸手去摘,尽管它有点小,吃了它兴许可以给自己补充点体力。但它挂得有点高,我伸直手臂,拼命去够。这一下耗尽了我体内积存的一点力气。最长的三个指头够着后,我使劲往下扯,尽管力气不大,但它还是掉了下来。
“砰!”
只听见一声脆响,苹果应声落下,砸在了我的头上。
我旋即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九、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教室的课堂上。看上去我睡着了。手臂传来的阵阵酸麻感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断。
讲台上仍是Philip教授讲授量子力学中的黑体辐射问题。
但表哥不在,旁边的座位空荡荡的。
尽管不知道苹果砸下来后,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离开了那个冰雪的世界。至于是否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不得而知。
前桌的同学课桌上放着一份剑桥当地的报纸,日期是2013年10月9日。
我看到报纸头版头条写着:“剑桥物理系高才生Li Hua Yong昨日遇车祸去世,年仅28岁”。
我鼻子一酸,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我看了看窗外,康河碧波荡漾,河上游船往来如织,游客和船夫的笑容灿烂温熙。河对岸的草地和更远处的山峦呈现出红黄绿错落交叠的颜色,一派秋意正浓的景象。
天空湛蓝,白云如絮。
高空一左一右并排挂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