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架当约高粱桥

  这几天居然找到了小学时候从同学那借到看完了的几本书的电子版，有一直想找的双飞剑和风虎云龙，风虎云龙立意很新奇，大概是从约拿的故事来的并且居然还是金发碧眼的女主角，双飞剑是一直托名古龙的剑门碧玉，但是是倪匡原著，记得小时候看的很入迷。
  最近一直窝着看王度庐，鹤铁五部曲相当之虐那是公认的，不过最后好歹是拖了百万字来了个近似圆满的结局，王老被称作悲情武侠派，最善于的就是把男女主角陷入一个莎士比亚式的死局，然后大家假装要解解看，大多数时候还是解不开，于是不是生离死别就是彼此孤独一生，但是王老在写作中不光只写言情，而是写出了人情世故，各地风物，遣词用句极其讲究，不惜笔墨写出走江湖的衣食住行，一粥一饭之微无不巨细靡遗，让读者知道闯个江湖不是有两把子泼力气就行了。
  鉴于对鹤铁的沉醉，找到了王老能找到的其他几部小说看，我平时最喜欢看的文字风格就是贫，所以很喜欢黑色幽默的，玩深沉那种偶尔也看些，既黑色幽默又玩深沉的万有引力之虹看着很费劲，爱看毛姆，但由于阅读习惯，毛姆高度评价的安娜卡列尼娜是死活看不下去，国产电视剧也基本没看过什么的。所以认为世间之虐也无过于莎士比亚，悲惨世界啊，天龙八部啊，金锁记啊这些。但自从一部一部的看王度庐，就觉得自己毕竟还是图样啊。先看洛阳豪客，觉得主角楚江涯性格很好玩，又看风雨双龙剑虽然主角十分矫情但是总算结局还不错，就好像吃了两块硬饼喝了几口凉水，虽然有点堵还扛得住，看了未竟稿的燕市侠伶，因为剧情没有展开觉得还好，开始看绣带银镖和冷剑凄芳，这一块大饼哽在嗓子眼又找不到水，把我给堵的呀，真是抓心挠肝整个人都不太好，也好像绑了半天鞋带到了要脱鞋的时候一拉不小心成了死死死死的死扣那种感觉。
  王度庐的小说个人感觉是很了不起的，民国时评价也很高，不过即使在李安拍了电影之后影响也不大流传的并不广，后世也有人用他的人物和故事写出其他的小说，并且各网站还有大肆抹黑原著吹这部作品的一些言论，这个就比较恶心了，也不知这些低端黑是不是这个后世作者干的，如果是的话，实在是让人鄙视啊。
  王先生因为是旗人的小说里有很多背景在北京，里面很多京韵京味儿的风俗很让人觉得亲切，比如秘制老豆腐，厂甸庙会，雍和宫打鬼，镖局一条街，八大胡同，前门外的小混混儿。虽然王老是民国人，但是对清朝的细节一点不含糊，字句颇考究。我拿个清朝地图慢慢的对谁家住在哪，比如德啸峰家住内城，因为是旗人，邱广超家是汉人所以住在外城，在沟沿儿，沟沿儿就是高粱河往护城河的引水沟沿儿，现在叫赵登禹路，看着老地图知道书里谁在哪儿约架，哪里的谁家死了人，琢磨一下为什么安排在这里也是很有趣的。
                
                
  像这样改名的的地方很多，比如广安门以前叫做彰义门，还有著名的受壁胡同，不过更著名的奶子房以前叫做马奶子房，骚子营其实是住蒙古人叫骚鞑子营之类，现在有名的五棵松，确实是因为有五颗大松树，以前是因为这边比较偏僻，前路打杠子劫道得多，所以走路的人都在五棵大松树下攒人，攒到几十个一起走因而得名。而老舍先生投的太平湖当年还在，现在早已被填埋，长椿街以前叫做象来街，因为附近有象房，大象总是来来去去，现在那边还有象来街招待所，可惜象房的遗址大概就在现在那个金隅集团大楼下面，看着老地图知道书里谁在哪儿约架，哪里的谁家死了人，琢磨一下为什么安排在这里也是很有趣的。
  那时候的北京城，东富西贵北贫南贱，指的是内城东部多富户、西部多贵胄、北部多贫民，而南城(即外城)则聚居着以汉族为主的各色平民。广安门还叫彰义门，从宛平过来运煤拉骆驼的人常走，进了广安门左转就是象来街，今天的长椿街，以前是因为大象在这边养所以叫象来街，现在犹有象来街招待所存在，但是大象房子的遗址却在高楼底下了。右转就是牛街，各种回民英雄出没，著名回民大刀王五的镖局后来就在广安门这边。当年最繁华的商业街有大栅栏，打磨厂，西河沿和鲜鱼口，三教九流镖局旅店土棍混混儿出没，更功能性的街比如缸瓦市，榄杆市，白米斜街骡马市这些，想买什么就去哪儿，而更著名的八大胡同在大栅栏南边儿。往北边去，西直门附近虽说也算内城，但是不算繁华了，约架顶好的地方就是高粱桥和土城，往北就是口外地广人稀，我在那附近上初中的时候打架码盘儿还都在高粱桥，可以说是颇有古风。而积水潭附近还有太平湖，老舍先生未竟稿的正红旗下成了绝响，后来就填埋了，可叹他当年在美国看了1984回国以后还颇嗤之以鼻，未几便身受其害。以前城门是内九外七皇城四，靠外的门都有关厢，关厢之外就是三不管的地带了，当时可没有什么建国门和平门，但是出了东边关厢到高碑店是条官道，人来人往的最多，直奔天津河北，不过要像逝去武林里民国时候二禄夜行三四百里从天津跑到北京就花几更天还要翻越哨卡，我就不那么太信了。像六部啊，大理寺啊太医院啊，大致上就在现在广场附近。曾让我一个朋友莫名惊诧的前公用胡同，其实是那边以前是公用库房，分前后两个库房，后来就把库字省略了。而羊肉胡同以前有好几条，现在只剩下了西四地质博物馆那一条了，大栅栏那边还有一条。还有现在改成受壁胡同的著名臭逼胡同也很有名，更有名的是奶子房和骚子营，第一个改了还有点道理，奶子房原是马奶子房，骚子营原是骚鞑子营因为蒙古兵和家眷比较多有膻味儿，这两个其实不改还比较好。
  以前北京的井水大多都是苦水，只能用来洗洗衣服什么的，做饭用水还得找甜水井去打，包月或者找水三儿零买，包月发一块水牌儿，福绥境这地方以前就叫苦水井民国时候改的。因为水比较贵老百姓穷得就不爱洗澡，稍微有俩闲钱的才会经常去澡堂子，但是家里的女眷也就是擦擦身吧，不过到了年底各个商铺要结账的时候，澡堂子就人满为患了，欠钱的都跑过去躲，到了大年初一，一般商铺换账本，去年的积欠就不提了。澡堂子还分官池和私池，就算雅座了。除了甜水井少，公共厕所也极少，并且收费，还有露天大尿池子，满大街都是梁思成林徽因说的一鼻孔晚香玉的香气，另一鼻孔粪臭的味道，据说各大商铺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各扫门前屎，虽然不像上海那样铃声一响黄金万两，但也是越多越吉利。还有就是庙多，家附近的真武庙虽然没了，但是白云观还在，虽然是重修的里面各种后现代风格奇特的神像但也聊胜于无，天宁寺其实以前是天宁庵，记得以前奶奶说过朝阳门外有个火神庙，破四旧的时候把火神爷抬出去游街。心肝肺都是珍珠玛瑙做的，噼里啪啦满地掉，小将们和围观群众扔掉觉悟开始哄抢。
  看了几本王老的小说之后，看到雍正与年羹尧里开篇说雍和宫打鬼里的一段话：北平的女性都是十分的勇武，赛过男子，老太太也都身体强健。王老您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