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天:艳遇与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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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到某一地点,遇到某人,熟悉而又陌生,我们生涩但又故作自然的彼此打招呼,相互试探着询问对方的工作,喜好,那些隐而不宣秘不示人的经历,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故事,然后我们会发现对方和以往认识了解的那些人并无不同,平常无聊,起身告别。
或者欣喜地感觉到对方与自己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契合,怦然心动。如果我们来至同一个城市,我们应该会约定某个时间一起喝咖啡或吃饭,在暖色的灯光和阴影中聊各自日常凡俗的生活,聊那些被日常凡俗的生活所埋没的种种理想和希望。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我们也许也会相互牵挂,惦记思量然后终得一见或者随着时间和人事的推进渐行渐远。
也许我们的目光从未许久对视,我们的手也从未在某个默契的沉默中伸向彼此,而我们也不会在并行的时候渐行渐近然后自然而小心翼翼地相互靠在一起,告别的时候一个时间稍微长一点儿的拥抱或者稍微大胆一点儿的脸颊吻大概也不会发生。
或者这些也会按照某种剧本或者设定一一发生。我也许会在旅途的路上邀你看一场刚刚上映的电影或者话剧,而你可能会在某一个静寂的夜晚跟我道一句“晚安”。我们可能在某一个无法预知的时间节点变成陌生人,也可能在某一次见面约会中心知肚明地喝醉,趁着醉意,心知肚明地拥吻。我们一起旅行,在路上相互照顾,你沉浸的美景中,而我沉浸在你侧脸的光影。我不知道我会怀着忐忑的心情结结巴巴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做这样笨拙幼稚的告白,还是会在某一个清晨看着刚刚醒来的你,吻你的额头,然后在你耳边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们结婚。
我们一起生活,在一次次热烈疯狂的性爱中筋疲力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俗日子中步入某种平凡,而我们依然在彼此的眸子中却熠熠生辉。或者我们终于厌倦了彼此,厌倦了毫无刺激的凡俗生活,我们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争吵不断,甚至大打出手,我们在各自的工作圈或者朋友圈或者路遇的陌生人中找到了暧昧的对象,偷偷约会,上床,回家仍然若无其事,直到有一天我们终于无法忍受对方,扯破脸皮离婚。
或者在某一个时光的罅隙中,我们再一次看到对方身上当年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影子。我们终于折腾累了,相视一笑,握手言和。那时候,我们大概已经老了。你做饭的手艺仍然没有进步,而每天晚饭后你也会催促着我赶紧刷碗。我们一起相互搀扶着散步,闲聊。我在书房看书时,你冲好一杯茶轻轻放在桌子上。阴雨天的时候,我给你捏捏捶捶腿。
或者,我们早就发现,自己还是适合独自一人的生活,我们各自生活,孤独终老,老无所依,在昏黄的夕阳中独自坐在阳台的蒲团上,对着茶杯中袅袅升起而起的热气,靠往昔的那些回忆打发时光。
人和事排列组合,充斥着各种不可预见而可预见的可能性。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满怀憧憬,满怀倦怠。 大概你不会知道我曾经爱过谁,曾经付出了怎样的情动,又曾经受到过怎样的伤害。曾经有过怎样的梦想,曾经如何为了目标拼搏努力,又是如何放弃。你也许不会知道我一直坚持的那些虚幻,我与现实世界做的挣扎和搏斗,一次次差点儿妥协投降。你可能无从感受我持续十年的偏头痛每一次发作给我带来的痛苦,我在每一场梦境、每一幕幻觉或者嘈杂或者美妙动听的幻听。以及我的脆弱。我的不甘。我的怯懦。我的狼狈。我秘不可宣不可告人的羞耻。我的愚蠢。我身上的一点儿超越人性的神性。你大概都不会知道吧。我无法言说,无法解释,或者不能,或者不愿。不过,我是怎样的人,你是怎样的人,这一切,好像也不重要了,或许从来称不上重要。每个人的人生终究还是每个人的人生,希望他人了解自己,是一种矫情。是泡沫般的幻想。是无力的希望。
我亲爱的同谋,此刻我流泪了。
我曾经给很多女孩儿写过情书。里面几乎都是甜言蜜语的谎话——掺杂着一点儿暧昧,一点儿温暖,一点儿爱意,鲜有真实。而此刻我写的东西,不是情书,却没有一句谎言。
我又成为了孤独的人。终于,我得直面被我自己和无数的概率糟践的,这不堪的命运了。
写于:康定贡嘎青年旅社帐篷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