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江南站在学校天台上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天空。鱼鳞状的白色云朵波浪般荡漾向看不清的地平线，太阳仿佛和暴雨格斗了很久般有些疲惫的将散发出淡淡暖意的阳光洒向大地。刚刚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很久没有一个人到天台上来了——因为很久不曾有这种焦躁烦乱的心绪。
  一阵清风吹过，褐色格子的校服裙子轻轻摆动，雨后的风带着一丝阴冷潮湿，江南打了个冷战。
  今晚恐怕会比昨晚更冷吧，看来明天应该记得让她多带一件大衣出来。
  “呼……”江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的这一天，烙印在她骨头里的一天。那个人突然出现，毫无预兆的，就好像她一直在那等着自己，理所当然的，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嘴角微微翘起，江南看着远处不能自已得傻傻笑了起来。从来不曾对外人露出的表情，就像被阳光消融的冰雪，卸去所有的伪装与铠甲，将内在赤裸裸的沐浴在阳光中。
  是幸福的吧，心中满满的这种感觉。江南心中的烦闷仿佛一扫而空，她转身准备回去教室，估计要上课——
  长长的黑发在飘起的瞬间又落了下来，江南呆呆地保持着转身的动作，看着教学楼后面的花园小径上的两个身影。
 
  赵夕灿站在花园中，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却又必须硬着头皮装作安然若素的淡定样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简直可以排进他的人生前三大“想毁灭记忆”之中。假装随意地整理一下衣领，目光借机飘向旁边的那个蹲在一边的人身上。
  雨后的小路上还有些积水，路旁的泥土泛着新鲜湿润的深褐色，夕灿作为一所非常出名的学校，自然在各方面都做得非常完善。这里只是夕灿的一个补充绿化的小花园而已，正规的花园在学校别处，这里的光照条件不是很好，今天赵夕灿才发现这里居然生长着这么一大片的花。
  酒红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几乎快要触及到泥土，他有一种想上去挽住的冲动，又及时扼制住这种荒唐想法。赵夕灿你疯了吗，你只是对这个奇怪的女人感兴趣而已！只是想玩一玩，让她像之前所有的女人那样，无法自拔的爱上自己，被自己任意玩弄，最后哭着抱着自己的腿求自己不要抛弃她们。那一张张绝望的脸，实在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最美的图画啊，哈哈哈哈……
  “这是鸢尾花。”
  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夕灿从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中走出回到现实中来，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指轻轻抚着一朵蓝紫色花朵的花瓣。苏白白另一只手将左侧头发别在耳后，将鼻子凑近花朵轻轻嗅了嗅。
  “果然是没有香味呢。”苏白白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赵夕灿又有些心脏发紧、呼吸困难、手足无措，他开始怀疑是最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放学了之后去医院看看吧。
  “你突然找我出来干什么。”他尽可能的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皱着眉头盯着苏白白。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出来。”苏白白慢慢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裙子把皱褶抚平，抬起头，类似琥珀色的极淡的眸子直直对上赵夕灿的视线。“赵老师。”
  “你，你在说什么。”赵夕灿舌头有些打结，眼睛瞬间躲闪了一下，又懊悔的迅速不甘示弱地迎上那深邃的目光。
  苏白白向前走近了几步，两个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赵夕灿可以闻到从她头发上传来的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奇特的香味。
  纤细的手腕迎面进入他的视野，他条件反射的想躲，又跟自己生气般的坚决地一动不动。
  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四周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沉寂下来。
  苏白白的手背缓缓滑过他的侧脸却没有碰触到他的皮肤，赵夕灿浑身肌肉绷的紧紧的，脸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从苏白白手上传递过来的冰冷的温度。
  接着他再也不能故作淡定了。看着苏白白浅黄色眸子中格外显眼的黑色瞳孔中的自己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感受着那奇异的香味越来越逼近，他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苏白白淡淡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
  苏白白的嘴巴动了动——
  “白！！！”
  一声有些尖锐的带着些许破音的声音响起。
  赵夕灿眨了眨眼睛，苏白白已经走远，远处那个黑色头发的气质美女满脸惊慌的迎向她。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碰触到后又马上弹开，仿佛被耳朵的温度烫到一样。
  他大脑一片空白，怔了好一会才想起苏白白对他说的那几个字。疑惑、烦乱、怒火，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的脑子要炸开一样。他呆呆走到刚刚苏白白停留的那朵花前，愣了一会，仿佛在思考什么，进行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啪。”
  赵夕灿脸上重新挂上熟悉的微笑，整了整衣领向小路外走去，那股随意淡然的气质重新回到他身上。
  身后，那朵蓝紫色的鸢尾被碾碎在黑褐色的泥土里，四分五裂，紫色的汁液深深渗入到土中，就像图书馆的台阶上那片怎么也抹不去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