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慢的是活着

我这个人懒，原来真的是胸怀大志，想要变成一个工作狂，在大城市能有自己栖身之处。后来真的，这种大志一点一点儿的被消磨殆尽。最后变成了这样，我对工作的标准是，工资不要太低，工作一定不能太忙。我家人给我准备好了金饭碗，我推到一边说，我才不要。然后非得要求钻石碗（这是他们嘲弄我的原话）。
所以说，人真的是一个时候一个样子。
昨天新娘和网管的婚礼如期举行。我做伴娘一号。整个婚礼环节没有主婚人证婚人，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我。大哈一点儿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和他们的感情能这么好，能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呼呼睡起来，；能在半夜睡的七荤八素的被这两个人的一通电话叫起来；能在准备祝词的时候边写东西边流泪。
除了我们三个人，几乎没有人能懂得我们之间的感情。
婚礼当天的演讲受限于时间，我只能酌减内容，以至于我想，这篇字数不限的文章，才算是能把我想要说的，尽可能的整理出来。刚巧最近工作的嫌隙都是拿着书在更新知识体系，看到一句话，大致是说人海茫茫，知音难寻。而因为在身边的人距离都太近，反倒都是敌人，而不在身边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知音。
我把这个话咀嚼了一整天，觉得难以下咽，但因为他无法规避的现实意义在，所以我还是闭上眼睛，把这句话吞在了肚子里。以至于本来已经好多了的便秘这两天又严重了起来。
我这个人因为家里人口众多，生性开朗，也随和，关键还是个老好人，一般别人提出来的要求我若能帮的，肯定不会推辞。所以朋友也不算少。超越朋友的玩伴，更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至于知音，论资排辈，大概新娘，应属第一位。
我在朋友圈里说，11年的拉锯战，你们帮助太多的人走完了这条叫做坚持的路。
新娘回复我，因为有你。
是的，我是两个人感情的见证者，更像是参与者，我和新娘恋爱，也和新郎恋爱。11年了，我几乎见证了所有她们重要的时刻。
新郎出国留学，我陪新娘送机，新郎留下背影时我们一起哭起来；
我陪新郎为新娘挑选戒指，想象她戴在手指的样子；
我陪新娘讲电话，两个人相互吐槽，她若是哭起来，我也无法忍，而我若是哭了，便是她与我同哭；
我可以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把用来睡觉的多半时间用来聊天，像是要补回那么就没有在一起的故事；
和新郎讲电话，他总是理智的，告诉我应该怎样，哪一点不应该如何；
知道我因为感情受伤的时候不会吝啬他的温柔。
有次聊天，我说好久没有被男生抱起来转圈圈了，他答应我见我的时候帮我温习一下。北京的冬天，他拉着行李，看到我就把行李甩开，抱住我原地打转。那一刻我差点儿哭出来，再没什么比这么一个不掺杂暧昧的朋友的拥抱更温暖人的了。两个人当晚就在一个房间东扯西聊，第二天还送他踏上去找新娘的城际特快。
我参与了太多，参杂了太多多余出一个朋友应该有的感情，所以在他们的婚礼上，我不应该站在台上，因为站上去的我，要克制，我是个姑娘，也爱美，让那么多人看到我哭囧的脸实在不美丽。但我，其实想要放肆，想坐在舞台下面，听他们的誓词，无所顾忌的流泪，哇哇大哭，哭到旁边的人诧异唏嘘，好奇这女的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泪点可以低到如此。
我是因为感动，因为欣喜，也因为说不出的那种爱，当然不可能会欠缺的，就是我自己那么没能坚持下来遗憾。
倘若你没有经历过异地恋，请不要天真的以为那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两个人不在一个国家的时候。倘若你没有和一个人恋爱到五年以上，请不要以为这是件容易的事情。恋爱本身就是生存以上的奢侈品，被想象和形容的单纯而又美好。因为爱情，就可以不顾一切，有了爱情，就会有奇迹出现，帮你完成编制的梦。
根本就不是。
爱情很琐碎。爱情就是一个人迁就另一个人，就是要委曲求全不顾自我。爱情是明明付出来了十二分的努力，可是最后换回来的居然是零点二的同情分数。爱情是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惹火上身却找不到退路。爱情是画地为牢，心甘情愿的束缚手脚。爱情是对于长相厮守的等待，一旦碰触顷刻轰然坍塌。爱情会遇到重重的阻碍，会让你分神分心，爱情会因为双方的自私而争执不休。
爱情，最可怕的，会让你失眠，没什么不夜不能寐更可怕的了，彻夜彻夜的，静的吃人。
如果你经历过。
我认识的新娘，两个人开玩笑，并且也觉得是共识，婚外情于她而言真的几率挺高的。新娘是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典型，疯起来惊天动地，桃花都是成批分次的来，前仆后继，前浪扑倒后浪，后浪再继续被扑下去。新娘和新郎不止一次的闹分手，最长的时间可以有半年。两个人各自恋爱，最后忘不掉彼此，死灰复燃。不知是新娘遇到的男生都太克制，还是新娘本身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息，最终把她压在身下的只有新郎一个人。说来也好笑，有天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新娘发过来的，问我是否同意婚前性行为。新郎从高二开始和新娘恋爱，收到信息大概也已经是我大二大三的时间了，那个时候我的额头不禁为新郎画出了三条黑线。难为他血气方刚，年少气旺。新娘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只睡过这么一个男人。可怜的新郎也是如此。枉费他从高中的时候就把避孕套装在钱包里，说自己害怕在路上怕遇到女色狼对他进行性侵。我其实觉得他不是害怕，而是意淫有女流氓的出现。
所以这篇文章不可能是官方版的演讲。因为父母无法正视，色彩太严重，小孩子也受不了。
我认识新郎，也已经12年了，高中同桌。那时候就知道疼女生。桌子被我摆的乱七八糟，说要去拿笔袋，却把水杯碰掉，弯腰拣水杯；刚抬起身，发现橡皮又掉了，手又撑在地上捡橡皮；还没有坐稳，放好东西不知道怎么课本又从课桌落下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一口气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推了下去，然后我就傻乎乎的开始笑。新郎奇怪，也不问，一个个东西帮我捡起来，摆好。
和新娘在一起之前，新郎也是女朋友一换再换。遇到新娘以后，他变本加厉的对女朋友好。前后11年，只另谈过一场短暂的恋爱，而且代替女朋友和新娘有四五分的相似。
我想你们一定没有见到过这么疼女朋友的男孩子的，我说网管是男孩子，我们那时可不就是吗？可是他疼的厉害，从不让新娘自己背包；出国之前会把要回来之前所有节日的礼物都准备好，嘱托新娘一定要放在不同的节日打开；会把自己纳入新娘的全部生活中去，记得新娘母亲的生日，永远都是他最在乎新娘的朋友们。
几乎所有的细节，他都是无懈可击的。
我听说过恋人有战胜的远距离的，但最后却在一个城市的时候放开了彼此。爱很伟大，帮我们战胜掉相思之痛，孤独之夜；爱情却不是，爱情是婚姻的前奏，琐碎到每一个神经。最后新娘在本科毕业以后选择了新郎所在的澳洲留学——其实相比较起来，美国更合适她，她更欣赏美国这种非教育产业的方式，而且小姑定居美国，有亲人在，凡是都能有个照应。她带着两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去了澳洲。两人相拥，拍下在澳洲的第一张照片。结婚那天两人设置了一面照片墙，挂这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有人在我身边说，这两个人去过好多地方哦。但我看到的，是这两个人在这么多的行走中相互不离不弃的陪伴。我想这就是参杂了感情去看和随意去看的不同吧。
到达澳洲初始是开心的。但是接踵而至的，就是长期生活必不可少的摩擦。普通室友尚且如此，何况几乎24小时相拥的两个人。任何一个小的触碰点，就是几个小时或者几天的不愉快。新娘想要搬出去住，新郎不肯。她说，起码，我要有个足够的空间，在吵完架以后能够一个人痛哭。
我记得有那么一度，她几乎要崩溃。跟我聊天的时候都在通篇的抱怨同居的日子，她说，太琐碎了，和想象的完全不同。新郎也一样，不断的跟我叹气。他说，她是太闲了。我每天要上班，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也没有朋友，我回家以后又累，她就会怪不我想陪她，不跟她说话。我太累了，是真的太累了。
所以那阵子，是我最怕他们感情出现闪失的时候。比曾经分开的那半年时间都怕。两个人分开的半年里，都或多或少的跟我表示过对于彼此的思念，我想我应该换一个词，应该说欲望，对于复合的欲望，越演越烈。
新娘曾经在新郎和另外一个大男孩的天平上不知如何选择。我向来感情用事，比如当年大兔几总是神经兮兮的醉酒以后边吐边跟告诉我他爱我。但第二天清醒了就改口说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连喜欢两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当时是真的要命爱上大兔几，可他这种若隐若现的不明态度让我一气之下跟了别人。新娘是个很有主心骨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那一次，她打来电话问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知道，我这样挥霍感情的人，一定会不假思索的选择新郎。
而我也知道，我给的答案正是她需要的，她不过是要找到一个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同盟军，没有背叛和欺骗。
因为她懂我。而我也懂她。
所以，是的，新郎和新娘当时复合了。
那时候的新郎，一遍遍的问我，我唐突的给她打电话好吗？我要怎么跟她说清楚我的态度呢？他一直心乱如麻，又紧张兮兮。而且不断的抱怨每次先认错的总是自己。
你是男生嘛。
他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所以姑娘们，那些不愿意为了你而低头的男生，那些说要迁就你但是却抓住你的小毛病不放的男生，那些在争执中咄咄逼人的男生，真的，都比不上我们的新郎。他是真的在呵护新娘。
11年了，我陪新郎新娘去每桌敬酒。新郎只要有空闲的手，不是抓住新娘，就是把手环在她的腰间。司仪在彩排的时候交代，典礼的时候，你们站在舞台上，请一定要手牵手。但是司仪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会把手分开的。有彼此的温度，才觉得有呼吸。他们不介意在公众场合表达彼此的爱意，轻吻，拥抱，他们两个人轻易的避开人群，手牵着手。
大哈总说，人在一起久了，就会产生审美疲劳，激情一退，能剩下的没多少。
我反对他的说法，因为他没有遇到过像这样一样的两个人，举手投足都是爱意。其实说真的，我的感情很不顺利，我没能和最爱的那一个走到最后，每次想起来，都是心酸和难过。但是可笑的是，我还依然相信爱这种东西，特别特别的相信。很大一部分层面大概是我曾经享受过爱与被爱，所以始终想要再去找寻当时的温存。还有一部分，正是因为这两个人。他们，爱的不惊心不动魄，细水长流似的，却流不尽，让我羡慕，也让我心安。
我曾经深爱的那个人，没有新郎的大度，而我，也没有新娘的坦荡。两对曾经约定要一起结婚的人，现在只剩下了一对。我见到他，问他好不好，他告诉我，“不好”。
然后我就哭了。脸皱巴巴的。
“怎么可以过得不好。
你要比我过的好，这样，我才好。”
“没有了你，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我等这么一句话，等掉了25年。27的时候，你把这句话补给了我。我还是那个爱你的我，可我却不能给你回应。
你是打破了魔咒的人，让我觉得爱，是那么的美，因为爱情，琐碎也都变得可爱起来。我甚至愿意相信，再没有人，能爱我如你，你是打破了自己来爱我。而我，曾经也在砸碎自己去爱你。我到现在也还相信，你不会对我厌倦，更不会审美疲劳，你抱紧我的时候就不舍得松开，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心里还是会抽痛。
你一直不善言辞，而我，其实终究想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句承诺。
我不怕和你一起死，但是我真的，特别害怕和你一起活着。因为最慢的，真的就是活着。
“我忘不掉你。那些过去太深了。有你的西乡塘，有你的螺蛳粉，有你的北京。”
你以为我忘得掉你吗？我最亲爱的。忘不掉。刻上去了。死死地。
我问新娘，是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对吗？也不是不对啊。
她看着我，答道，是人不对。
一招毙命。
她从来看的都是最清楚的，为了我好，也为了他。
所以被爱的名义抓去灵魂的人，可能出其不意的被打败。而真正遇到对的人，又能有几人？
你们在距离到来的时候成为了知音，而在距离靠近的时候又避免成为敌人。
所谓爱，帮你们战胜距离，帮你们打败时间。
爱成就你们的爱情，而你们，帮助我相信爱情。
新婚快乐。
附一 官方祝词
附二 曾经写下的一首诗
附三 晚来的告白
附四 新郎的发言
谢谢你，让我相信，
这个世界的付出总会有回报
谢谢你，让我相信真挚的感情
从不因距离而疏远
从不因时间而淡漠
谢谢你的爱，给我勇气
怀揣美好，勇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