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人

夜，打浦桥地铁站
门打开，有人出来，有人进去
门关上，有人坐下，有人站着
来不及分辨，
人与人的嘴角
来不及了解，
人与人的性情
人将回他的家
无需仰赖星的微光
我坐下来，任凭
这些日子密随的羞闷
如河水静缓涨溢
F悄悄说，
边上一位大叔在练美声
我仔细听
又留心看他
他长得有些古怪
眼睛正视前方
仿佛确定地看着什么
歌声越来越高亢，人群中
有人侧目看他
有人失声讥笑
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不需要他的歌声
不需要他异样的在场
一个乞讨的老奶奶走过
摇晃她杯里零星的硬币
F在杯里放了枚硬币，也许
他相信那些微小的善意
在上帝眼里，并不徒然
F下车后，我变成一个人
边上大叔唱到了高潮
唱的是青藏高原
人们交耳议论
越来越多的动静和耻笑，
四面涌来，低喧地交叠一起
倾轧他不美的歌声
我为此暗暗愤怒
而他好像听不到也看不见
在他孤离得近乎滑稽的脸上
两边眉毛向中间挤出一股劲
看起来，他似乎决意
用他坚硬的喉咙
唱穿挡住星星的车顶和地面
唱破人人不相干的寂默
我多想和他说点什么
可我因胆怯而哑口
主啊，求你
听他这不顾一切的歌声
解开他滚烫的苦结
20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