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肆拾遺瑣記－曹涵美繪「金瓶梅」圖》

《書肆拾遺瑣記－曹涵美繪「金瓶梅」圖》

（左）曹涵美繪《金瓶梅全圖》的出版廣告（右）賀天健為曹涵美畫集的題簽

曹涵美繪「金瓶梅」圖，其實有兩個版本。

其一，為1934年2月開始，隨上海《時代漫畫》雜誌創刊號刊出，陸續所畫的《金瓶梅》插圖，後因上海淪陷，《時代漫畫》雜誌從1934年到1937年，總共祇出版了39期就停刊了，曹涵美筆下西門慶與潘金蓮的艷情出演也就中止了，其間栞出及未栞所繪圖畫大概有七八十幀，曾經單獨出過一本「金瓶梅」畫集，但是，此類可以歸屬為通俗文化一類的圖本書籍，仔細藏家本來極少，歷經了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滄桑，自然，眼下坊間，甚至於包括圖書館裡，幾乎是蹤影不見了，唯一可以讀得的，是在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4年栞印的《時代漫畫，1934-1937，老上海期刊經典》上下冊那一版裡頭，那一部書，附輯裡專門收錄了曹涵美所繪的前一版「金瓶梅」圖。

其二，就是現在所能見到機會比較多的三個版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0年栞印的《金瓶梅》十一冊連環畫版，大可堂與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02年栞印的宣紙線裝五冊一函《金瓶梅全圖》版，上海書店出版社2003年栞印的上下兩冊一函《金瓶梅畫集》版，此三個版本，底本皆為1942年上海《國民新聞》圖書公司栞印的《金瓶梅全圖》十冊本，此五百幅畫，是曹涵美在四十年代另起爐灶，幾乎全部從頭畫過的，但是，也祇是畫了《金瓶梅》的前三十五囬。

讀此兩版「金瓶梅」圖，可以讀得曹涵美畫風格調的變化，昔日的細線游描，變成了後來的硬筆勾勒，西畫透視，漸漸替代了從前中國傳統插圖的素凈白描。非常可惜的是，因為繪畫題材是那本「淫書」－《金瓶梅》，因為曹涵美的個人歷史曾經一度被誤讀，所以，無論是研究中國讀本的插圖繪畫風格也好，還是意欲一探《金瓶梅》的民俗文化邊際痕跡也好，甚至於為了專門去研究曹涵美其人，時下的讀者，是很難得到是人是畫、系統完整的文本資料了。

上述的那幾個版本，如今，在書肆也是難見芳蹤，這一段時間，筆者為一部份藏書在補復本，曹涵美繪「金瓶梅」圖，自然，也是列入了再尋覓之一，辛苦是辛苦了一點，居然，也還是訪到了，所以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出現了，中國的出版界與中國的讀書人究竟是處於怎麼一等現狀，一頭賣得并不太好，另一頭卻是欲買不易，《金瓶梅全圖》與《金瓶梅畫集》都是印數區區，未見有第二印的那一版，當時印數都祗有兩千冊，也已經銷售了六七年了，仔細尋訪，居然還是有的，而且，書賈曾經標出的售價一度幾乎都低於碼洋，如今見得，儘管掛牌售罄，卻還是依舊低價陣勢擺開。

很替大可堂主人叫屈的是，有一度，他們投資的這一部五冊宣紙線裝錦緞書函外加樟木書匣的《金瓶梅全圖》，因為碼洋標價2,000元，曾經成為了讀書人的眾矢之的，是的，這一部書的價格，的確是貴得很，但是，倘如大可堂主人知道自己在2002年獲得“定向內部發售”的出版特批以後，2003年，還會出現另一部更原汁原味，以1942《國民新聞》舊版《金瓶梅全圖》十冊合訂本形式栞印的《金瓶梅畫集》，那麼，我想他們這一部《金瓶梅全圖》的栞印，自然，是會另作一番盤算的了，後者那精美的裝幀，與其相對實惠的價格－碼洋150元，自然，也讓大可堂主人尷尬萬分了，而且，每部2,000元碼洋、印數2,000部的書，一個400萬元巨額收入的罵名，似乎是想甩也甩不掉的了，因為，讀者們都知道，此書，大概是不必支付稿費的了。

其實，這亂算人家桌子底下私賬的400萬元，哪里可能有哦，難道，大小書賈們，中間不賺錢了嚒？這個週末，嶄新品相的兩部《金瓶梅全圖》放到了我的眼前，一部是有嵌槽前插門樟木書匣的，1,600元，一部是祗有錦緞書函的，1,300元，而且，還都附有一張9.999的金箔藏書票，於是乎，我全部都留下來了。

讀曹涵美，作為「畫本」讀，是《金瓶梅全圖》好，那般裝幀，奢侈豪華得非常西門慶，印在白凈宣紙上的那一個潘金蓮，墨線清晰，微高的顴骨上頭，那一對嫵媚的吊梢眼，更是添加了幾分風騷，就是那一個字 -「俏」，即使書價是2,000元，還算是值當的。作為「文本」讀，自然是《金瓶梅畫集》好，包天笑、胡蘭成、萬籟鳴、賀天健、董天野、鄧散木、唐雲旌等等一幹文人序跋題簽的文字墨跡，民國出版物的舊日風貌，所見幾如邵洵美1936年5月6日在《論語》第88期裡撰文描述的那樣：「……每圖各附原文，以便閱讀貫穿；全書用重磅米色銅版紙雙色套版精印，大小十開本，十二寸高，九寸寬，共四十餘頁，絲線中裝，古色古香，優美絕倫……」是書翻來，舊日版式，亦是視野一端，當然書價150元，相對來說，是實惠得多了。

《金瓶梅全圖》與《金瓶梅畫集》

曹涵美，已是故人了，自然，是不會跑來出版社追索潤筆、稿酬、版稅的。

不知道了，面對曾經被誤讀委屈過的這一個畫家－曹涵美，現在，是否應該讓更多的讀者來知曉他。也不知道了，是否還會有更合適中國讀者錢袋承受能力的，曹涵美繪「金瓶梅」圖集出版。

《金瓶梅》，無論是「文本」還是「畫本」，應該說，其現實意義是很深遠的，至少，面對周遭臺上臺下的某些個顯赫人士，懶得多言語時，祇要說得“西門慶”這三個字，那一應涵義，即刻就讓人心領神會了，其之語境表達，是相當簡約透徹的了。 【註一】：上海書店出版社版《金瓶梅畫集》， 2003年7月第一版第一印，印數2,000冊。2004年3月即有第二印，第二印版權頁，未再註明印數。 －ZY.S. 2009-August－10

【註二】：「部份圖片來源於互聯網」 －ZY.S. 2009-August－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