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头儿有朵花

出门
左转
下门厅水泥石阶
跨过小河沟
上坡 45度
又一条小河沟横在路中
水多时
要左蹦右跳
马尾飞起
最爱哈巴狗耳朵似的两只小辫
无所事事的欢乐
拐进一个细长弯曲的胡同
大娘家在右手边
院子永远安静清澈
她有四个儿子
嘴立起很高的大爷
总感觉他是猪变的人
憨实肯干
力量巨大
继续向前
右二旧人搬离
新入住了舅奶奶
这门亲戚如何算起
始终不清楚
华子出世时
黄色木门前挂起引魂幡子
夜里下学
亮起昏黄的灯
走在高高低低的路上
远远近近
看着
高大的舅爷爷
如碳般乌黑的皮肤
他的女儿
出生时浑身如面团白
老奶奶说是不祥之兆
深山处一声巨响
远嫁来他的妻子
团在老母身边
三天没有挪动
舅爷在煤井下长眠
出了胡同口
左拐上坡
傻军军吃着手指
另一只手指向大青山
示意我看
连绵不断的山
最高处有个小小豁口
我们叫它大石门
父亲说
旁边葬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蒙古人
这让我的远眺眼神
闪过敬畏与恐惧
“什么？”
“呵呵”
“什么？”
“傻瓜！”
“到底是什么”
“山那头儿，有朵花”
“哈哈哈”，说着他跑出五十米远
一路跑下去
我吞咽下口水
怔住
“山那头儿，有朵花”
“山那头儿，有朵花”
傻军军丢了
对着他焦急的爷奶
我低头小声说：“山那头儿，有朵花”
爷奶的眼神顺着我嫩小的手指
淌下老泪纵横...
如果有
那一定是朵神花
带着军军
四处神游
我甚至看到云朵上军军咧嘴痴痴笑
引魂幡子撤了
舅奶改嫁了
华华大了
父母搬家了
大娘的四儿子
在新建的工厂里
被三百度的钢水
毁容了
我
扎在书堆里
一直
没再敢抬头看过他
看过那青山
看过那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