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式温柔（本来只想写一篇下水作文，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这样）

我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小学时，“爸，试卷要签名。”我怀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自得的情绪把试卷递到父亲的面前。心想着，这次是满分，必定能得到父亲的夸赞。父亲只是沉默不语地签上他的名字，用他的粗糙的手揉了下我的头，然后把试卷递还给我。
中学时，“爸，下星期开家长会，妈没空，你去吧？”跟父亲的对话总是充斥着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父亲没有抬起眼睛。沉默，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什么时候？”“星期一下午2点。”“唔，好的。”“在我的教室——爸，你知道我在几班的吧？”父亲猛地抬起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当时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像一柄烧得灼热的刀子，一直插在我的心头，很多年都忘不了。
过了很久，我才领悟到，当时我的问题让那个木讷的笨拙的父亲是那么的失落和受伤。但是我和父亲的交流仅至于此。
在很多时候，我都很纳闷母亲怎么会忍受得了这么沉默的人。在漫长的人生中，怎么可以和这么一个沉默甚至冷漠的人携手共渡一生？
后来住校了，我甚至为可以避免与父亲见面和尴尬的沉默而感到庆幸。
有一次，母亲执意要父亲送我出门。这么久以来，这竟然是父亲第一次送我去车站。
父亲拖着行李箱，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前面。一路无言。午后的阳光透过树阴，暧昧不清地打在父亲的背上。细碎的光点一跳一跳，却意外灼人。我心里有些懊恼。懊恼母亲的“任性”。懊恼这一路的尴尬的沉默。
父亲是沉默地。他只是沉默不语帮我把行李箱塞上公交车，简单交代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八成是出门前母亲叮嘱他说的。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知道了爸，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他飞快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去，嘴唇只是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唔”了一声。突然，父亲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掏了掏口袋，塞给我一些钱，“钱，别不舍得花。”粗糙的手指划过我的手心。那种粗糙的但又温暖的感觉一瞬间让我很想哭。车门关上了。我朝站台上的父亲挥了挥手。这一个动作显然让父亲手足无措了。他手足无措地抬起了右手，笨拙地朝我挥了两下，又用力地挥了两下，又手足无措地放下去了。突然，父亲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朝我喊了两句。车已经开远了，已经听不清父亲到底喊了什么。
公交车载着一车心思各异的人缓缓地在老街走着。两旁浓密的法国梧桐在这炎热的夏日的午后给这条街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光点继续在公交车的车窗外跳跃，一闪一闪，格外灼人。看着站台上那个越变越小略显单薄的身影，我第一次意识到了这或许是父亲表达爱的方式，尽管是那么地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