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袄（四）

还没等老周家的去找郑三妈，郑三妈就自己带了点心匣子来看张老太太，坐稳看了茶，郑三妈开门见山的说了郝家庄李家的兄弟的情况，家里有房有地，兄弟俩，老大成亲娶了县城的一个布坊老板的三闺女。李家老二有抽风的毛病，本来买了童养媳，但是前年冬天李老二病的厉害差点没了，童养媳娘家不忍心闺女没圆房就守寡，借钱赎回了闺女。年轻守寡的张老太太听完了咬紧了后槽牙，脸色却没变。郑三妈低头喝水，等着张老太太接话。张老太太用眼睛直视郑三妈说“真是麻烦您了，不过这事？！”郑三妈接着说“嗨！这没事磕牙聊天，可不那儿说那儿了（liao）。我跟我干姐姐打听打听，想替我们家把式的闺女找个人家。”张老太太很满意，看着郑三妈耳坠子上的珍珠说“我让老周家的去跟你说让郑三过来轰车，她还没去呢，你就过来了，正好跟你就说了。”郑三妈喜出望外，站起来就欠了身。两个人又说了说无关紧要的家常，说定下月初一郑三来张家，郑三妈告辞走了。
郑三每天天不亮要出门拾柴，背柴回来以后喂马，然后跟着把式们出车，晚上还得喂马。隔三差五，各家就会有请郑老爷去瞧牲口（给牲口看病），骑驴去郑三要牵驴，坐车去郑三轰车。到了农忙的时候，郑三要跟着长工一起去打粮食。
郑三妈正坐在厢房出神，把式们轰车回来了，进屋跟东家报账（一天拉了多少趟）。郑三最后一个报账，跟平时一样，跟大把式拉的一样多。郑三妈记好了，让大家去吃饭，郑三最后走问他妈有没有什么活儿。郑三妈关上门，跟郑三说了去张家做长工的事，郑三没有问为什么让他去做长工，反而问“那谁去拾柴。”郑三妈终于控制不住，捂着嘴小声的呜呜哭了起来，郑三摸了摸她的衣角，又放下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郑三妈止住哭，抓着他的肩膀说“三儿，你弟弟这么大了还不会学舌（带话，传话之类的，描述别人说了什么），在郑家你都吃不饱，妈得给你找个活路，你明白吗？”电光火石间，郑三明白了。他抬头看着他妈说“妈，我跟着我爹去瞧牲口，我懂，上月张把式的骡子糊了眼就是我看好的。我能养活您！”郑三妈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说“傻孩子，张把式顶多给你个窝头，过日子得有嚼谷，得有住的地方，这都要的是钱。”郑三重重的点头，郑三妈叮嘱郑三先假装不知道。
当天晚上郑老爷歇在了郑三妈的屋里，第二天早上吃饭，按照郑家的惯例，郑老爷跟着郑太太和郑太太生的孩子一起吃，郑三妈在旁边帮着盛饭端菜。郑家姑奶奶虽然是姨太太生的，但已经出嫁，又嫁的好，她回娘家的日子，也跟着郑老爷们一起吃。郑三妈等郑老爷他们吃完了跟老妈子一起吃，郑三和弟弟跟着长工一起吃。郑老爷饭桌上说郑家大少爷病了这么多年，要给大少爷娶亲冲喜，把院门口的围墙拆了，再盖一排做新房，以后院门放西边，前面给大少爷了，他爱盖多少盖多少。郑太太一听高兴了说“全凭您做主儿吧！我也不懂什么。”郑老爷接着说“郑三一个小叔子再住门房就不合适了，正好张家要轰车的长工，郑三去吧！”郑太太一下就落了脸厉声说“那谁拾柴，谁喂马？！”郑老爷指着郑家老二说“他读书读书不行，天天养着干什么？！他去！”放下筷子站起来就走了。郑太太瞪着郑三妈，手上的筷子就扔了过去，郑三妈捡起筷子，拿了新筷子放桌子上说“您别生气，您放心柴不用二少爷拾也少不了用的。”郑家没几天就开始盖房准备娶亲的事。
话分两头，郑三妈从张家走了以后，第二天张老太太就带着效儿去了算命刘瞎子那儿说是要给效儿算算姻缘。说是算姻缘，老太太跟刘瞎子却不停念叨要多留效儿几年，刘瞎子伺候这帮地主婆们这么多年，闻弦音而知雅意，临走的时候“告诫”张老太太效儿不宜早议亲，否则命运多舛。张老太太满意的给了他封红，又跟他说以后少不了麻烦他。晚饭时，张老太太就跟儿子儿媳说了这事，儿媳说“这话也不能全信。”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张老爷。张老太太看着她说“这话说的，当年我可是信了他的话说你旺夫旺子才娶你进门的。”说着就盯着她的肚子。张太太进门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却都没养住，这让婆家一直不满意，她听完赶紧低下了头。刘瞎子的话果然“灵验”，效儿一直等到这位县城娘家的张太太过世也没议亲。
一晃到了月初一，虽然郑家忙着盖房子，郑三妈还是亲自带着铺盖送郑三来张家，到了老太太屋里，没有了旁人，郑三妈打开铺盖卷从里面拿出一个蓝包袱。放在了老太太身旁的椅子上说“这事多亏了您，郑三还是孩子，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是我偷偷攒下的羊皮，做了个羊皮袄，我针线粗，您可别嫌弃。”又从兜里拿出几块钱说“郑三还是孩子，我想让他没事的时候识几个字，这是他一年的工钱，以后每年我都给您拿回来。”老太太往窗外看了看说“你放心吧！”
晚上张老太太教效儿看皮子，给她讲郑三妈送的羊皮袄是羔羊皮，怎么识别羔羊皮。效儿说“奶奶，郑三爹对郑三妈真好，还给她羔羊皮。”张老太太说“傻丫头，这虽然是羔羊皮，但却是冬天冻死的母羊剥出来的羔羊皮。没听郑三妈说是“偷偷”攒下的，不过这跟羔羊皮没区别，甚至比羔羊皮还轻。”说完老太太把郑三妈给的钱单收在效儿的首饰盒里。祖孙两个吹了灯睡觉。
郑三上工第一天，早上天没亮就出去拾柴，一份背到了郑家，一份带回张家。张家靠收田租和种田过日子，张老爷大部分时间在县城做点小生意。张家没人拾柴，平时都买柴，张太太看了柴，觉得省了买柴的钱，也就没说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