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子印记

刚刚大学毕业那一阵子，班上的同学聚会吃饭，我和广平、道教、刘琳都号称自己为“大山子帮”，我的第一份工作在瑞利，他们三个则在电子11所（华北光电技术研究所），有时候甚至连张楠都算上了，他被称为“大山子的女婿”，因为他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在电子3所（华北电视电声研究所）工作。从04年开始，我的身上开始有着越来越多的“大山子印记”。
我心中所以为的大山子，其实上是个蛮广大的地理范围。从京顺路丽都路口到大山子路口，从将台路一路向东直到五环，如果这么算起来的话，恐怕连整个酒仙桥电子城和我住的将府家园小区都要被算做在内。而一般人所理解的狭义的大山子，却大约指的就是798艺术区这么一小块地方。
大山子是个真实而又虚幻的地理名词。
由于靠近京顺路，又是五环和机场高速边上，又有好些个类似东方冠捷这样的大企业，除了798艺术区，大山子从来都是流动人口和外地来京务工人员聚集的地方。这一点从445公交车上就能看到。下了望京城铁站，只有445能到“大山子路口南”这一站，车上一半是朴素邋遢的民工打扮，一半是自以为艺术前卫实则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人文修养的青春男女，他们唧唧喳喳，一脸的兴奋茫然，我想我在若干年前还是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断不至于如此不够沉静。而有趣的是，445这趟公交车本身也是辆有着很多年头的老式绿皮公交，在奥运会之后竟然还能够保留下来，足可以见得这条路线是多么地偏僻——这辆在四环外行驶的旧车根本不用担心有碍市容观瞻。与此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趟横穿朝阳和海淀的656，它在06年之前还叫951，在05年冬天的那部《如果.爱》的电影里，951倾情出演——周迅在951的那后一排座位上泪流满面，金城武在车后矗立许久，身影渐渐消逝在某个雪夜当中......
从04年毕业到大山子工作，再到买房，再到即将又回到这里工作，五年了，我好象绕了个圈，但又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很快，我将会在798艺术区里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当然，我们这个公司是做微波模块和无线数据传输系统的，很神奇吧，实际上，即便是在798艺术区里，我真正佩服的，也不是那些留着长头发背着CANON大镜头相机的艺术家或游客，我更钦佩那些十多年如一日，在798里默默工作穿着蓝工装服的普通工人们。他们沉静从容，他们不懂艺术却能够与艺术淡然相处，没有抵触排斥也没有喧嚣，或许在这些尚未搬走的国企职工的心目当中，他们的自在是显而易见的，在这里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这里就是他们的居所。我完全不是生活在艺术圈子里的人，不在其位不某其政，我也没有附庸风雅到处在798里参观的癖好，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某一天我也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庸俗的文人，靠卖弄点商业规划和投人所好的瞎忽悠混得一口饭吃也未必。生活总是搞不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戏剧性。这大概也正式生活的精彩所在。
张学钊同学依然在南昌替他的老板经营着江西宾馆院内的那家画廊，昨天我在永一阁门口的长椅上一边看着《21世纪经济报道》一边等老王的时候，忽得就看见小张同学的老板和老板娘双双走过，步履匆忙的样子，我想假如我不是认识他们的话，大概也不会太在意这样的男女。798院内的清洁工人和开着宝马来看画的有钱人，都是平等的，也都是无所谓的。我之所以喜欢北京这座城市，也正是在于它的宽宏与包容，每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只要内心稍微强大，就可以按照自己内心的意愿和方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大山子则似乎更愿意把这一优秀品德发扬到及至。这里有开着使馆牌照奔驰车来看画的买家，也有衣装标榜姿态高傲的艺术者，有青涩且未脱稚气的文艺女青年，也有自以为热爱艺术的肤浅男子。而这些也许都只是某个圈子当中的虚幻，798艺术区外，劳作了一天赶着下班回到自己简易的出租房的熙攘人群和大山子桥底下几乎永远都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交通，才是这里的真实境地。
每次从2号门走进798院子里的时候，我总是对华北光电技术研究所心存敬意，我知道我们国家的机载激光制导和测距雷达都是他们研发出来的。不知道那些来艺术区里瞎逛附庸风雅的人们，又会对据守在798艺术区门口的这个研究所做何感想。也许，这样的戏剧性，本身就是艺术的一个方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