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农活有关的小时候

                
                屋顶上的南瓜（摄于龙岩上杭）
        你知道麦子和稻谷的区别吗？你能分清葱蒜韭菜吗？你知道花生是长地下的还是长树上的吗？你知道地瓜是怎么种出来的吗？
        这些都是农村里大人常问小孩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看起来都很简单，但是还真的有很多人不知道。
        种地，严格说来是不大正确的说法，地怎么能种呢？南方多数地方叫“种田”，但是一样的道理，田又怎么能种呢？所以通俗的叫法其实应该是“干农活”。可是以现代的思维去看，干（重音）农活，真是重口味呀。
        田和地感觉上好像差不多，其实是不一样的。田，象形字，有沟渠，即是有水。地者，土也，多干燥。所以，水田和旱地，这就区分出来了。两者所种植的农作物自然是不一样的。百度的解释如下：南方多种水稻，水稻的特点就是要灌水，地势有高低，为了不让田里的水流失，就必须把田的四周筑起小堤围起来，也是人们在田间劳作时便于行走的小路，这就是所谓阡陌（南北向的叫阡，东西向的叫陌），田字就是个象形字，其中的横和竖就代表阡和陌。北方多种小麦、高粱、大豆……无需围水，除了行走，阡陌的意义不大，因此北方对种庄稼的土地，一般就叫地了。其实我们南方人对“田”和“地”也是分得很清楚的，对种水稻的地就叫“田”，对于四旁杂边，或坡地，旱田，不能种水稻的田块，也是统称为“地”的。
                
                田间风光（摄于龙岩上杭）
        农村长大的孩子，没几个人没干过农活的。小一点的，给在田间干活的大人送水送饭就是农活的一部分。大一点的，插秧、耕田、割稻谷、挑粪、施肥……太多太多事情了。
        我记忆力比较深刻的事情是，小的时候，一到农忙，就要去外婆家找舅舅借牛来耕田犁地。七八岁以前，还没上学的年纪（我九岁才读小学一年级），小孩子除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基本都是无所事事。大人就会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农村并不是家家都有牛，所以农忙的时候都会互相帮忙。去外婆家大概有几里路，走路过去，来回基本要一个多小时。是名符其实的翻山越岭。一般爸妈都会提前通知，一路东瞧西看，晃晃悠悠，然后牵了牛，回来一样左顾右看。牛当然都很壮实，对小孩来讲属于庞然大物，不过牛很温驯，你只要牵着绳子，它就跟你走了。路上走走停停，让牛吃点路边鲜草，喝点喝水，一拉绳子，就又慢吞吞往前走了。到了家里，把牛绳系在门前树上，放点干的花生藤，就又跑出去玩了。
        农忙期间，照顾牛的任务基本都落在小孩身上，像添草什么的。等农忙一过，就又要把牛牵回去还给舅舅。
                
                牵牛老农（摄于龙岩上杭）
        后来上了小学，放学之后又有了新的任务，就是去田里摘地瓜叶，用来喂猪或者牛羊。挑着空篮子，摘满地瓜叶之后，差不多也有三十来斤重。地瓜叶也不是随便可以乱摘的，挑着那些密的地方摘，给地瓜腾出生长空间。有的小孩顽皮一点，集中摘一个地方，这样看上去地理就是密一块秃一块的，所有叶子都被摘光的地瓜长得就不是很好。
        摘地瓜叶是个比较无聊的活，放学吃点东西去到田里，摘完回家吃点东西就又要上学了，在那个好动的年纪，是挺能磨小孩子的。
                
                田间羊（摄于嵛山岛）
        还有一个比较闷的活就是戽水。夏天的时候，地瓜田、稻田都经常需要灌溉，条件好的会买个抽水机，多数人就得带着戽桶去戽水。一片田地之间，要么会有个水潭，要么会有河流经过。家家户户就得挑时间轮流去，有的起早，有的赶晚。遇到一起的，戽水时就拉起家常来了。戽水也算是个技术活，小孩其实是作为一个配合的角色。戽桶一拉，两人分别站开，一放一收，一上一下之间，水就打上来落到水渠流入田里。一直重复这样的过程。你想农村少则几分田，多则一亩地，全部灌溉满得多少时间。所以戽水非常地磨人心性。有的小孩没耐心了，和大人不在同一个节奏，于是戽桶就会翻过来，打不上水，这时候难免要挨大人骂上几句。
        当然如果要选最最折磨人的农活，我会选和花生有关的一切。种花生，收花生，都是最耗时间最无聊的。
        先说种花生吧。要选取饱满的花生，剥壳，选种，把那些瘪的去掉。只是这么一句话，完成往往要花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那样的年纪，在小凳子上坐上三四个小时，想想都会屁股抽筋。这还只是第一步。第二步，选好了种子，就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地里洒种。花生一般都是种旱地，但是需要水的时候也很多，这个后面会提到。地一般都犁好了，一垄一垄的。拿着工具（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工具），工具大体像个“门”字，双手握着中间的横杠，底下两端各有一个突出的木尖，一上一下之间，地里就出现了两个小洞。把一块地插满小洞，你可以想想需要多少时间。第三步就是把花生种子放到这些洞里，基本都是放一粒种子，多的也不能超过两粒。要一直弯腰半蹲着把所有洞都放上种子，想想是不是腰顿时都酸了？最后一步，就是要给所有放满花生的洞盖上土，这个比较简单一点，拿个木扒，轻轻扒拉一下就好。
        By the way,种黄豆的过程大概与此类似，只不过黄豆的种子基本都要三四粒。
        花生虽然种在旱地里，遇到连续不下雨的时候，也要时不时去灌溉。基本是从河里拦个支流到田里。有时也戽水。这时候经常要在田里看着，不然可能别人就把你的水给截断了。也不能让地里灌进太多水。
        收花生又是一个苦力活，尤其是在天热的时候。先要提前一天或者半天给花生地灌水，不然土太硬了花生拔不出来，即使藤拔出来了，花生也都留在地里了。这时候就又得用锄头挖。地当然也不能太湿，不然沾了一身泥不说，花生挑回去的话，分量重了不少。有的人会在去之前带个小凳子，然后把带藤的花生挪到树荫处，就在田里把花生都摘好，然后把花生挑回去，藤就留着晒干后再挑回去。
        要是拔好花生就全都挑回家，在家里摘花生，那就是另一桩郁闷事了。因为花生一般都种得很多，光是摘好的花生，都有百来斤重，多的几百斤都有（炸花生油或者蒸熟了储藏用），你就知道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工程了。也是几小时不动，就在那摘花生，经常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要疼上好几天。
        小孩子坐不住，大人除了各种威胁，也要时不时用诱惑。我小的时候，大人就说，摘好的花生一斤一毛钱，然后全部做完之后称斤算钱。这就是工资了。小时候穷嘛，没什么零花钱，所以在钱的诱惑之下，还是会比较乖的把活做完。当然大人有时候也会耍赖，不会真的按重量给你钱，而是给一点意思一下而已。
        剩下的就是晒花生，没啥技术含量，就是一看变天，要快速把花生收好。这方面稻谷的问题比较严重，因为夏天，天气多变，忽然就刮风下雨，这时候就要匆匆忙忙的，往往就在你前脚刚把东西搬到屋里，雨点就哗哗砸了下来。
        说到稻谷，种稻谷大概是所有农活里最重要也最累人的一件了，因为稻谷是最主要的作物，农村主食的来源，也是一些农民的经济来源，重要性不言而喻。稻谷种在水田里，小孩能参与的活不多，像前期犁田、耙田、做种酝苗、插秧，基本都以女性为主。收割的时候也常是女性为主，不过这时候男人和小孩也都会来帮忙。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割稻谷要么得起很早，要么就得选阴凉的时候。我最早的时候是凌晨三四点和妈妈去田里割稻谷，全部割完之后大概是七点左右。虽然天气热，全身穿得严严实实，不然各种虫子就钻到你身上，各种红肿、痒。有时候有水蛭，往往是从田里出来才发现水蛭趴在你腿上，已经吸足了血。所以穿长袖是割稻谷的一个小窍门，另外一方面，感觉上穿那么多好像很热，其实在稻田里反而是觉得阴凉的，比穿个短裤短袖舒服多了。
                
                收割之后（摄于老家）
        割稻谷的意外也比较多，小孩可能一不小心就让镰刀割到手了。田里要是水比较多，一般事先会排掉，这样割好的稻谷左一摞右一摞放着，然后把打谷机放田里，大人主打，小孩递稻谷，男人再把打好的湿稻谷用车载回去晾晒。基本的分工就是这样。
        农民比较朴实，遇到割稻谷的时候，一般都是错开来，因为这样邻居间可以互相帮忙。几亩稻田，量是很大的，一户人的话，往往得做好几天才能完成。如果是几家一起，一天就能做好了。今天收割你家的，明天帮忙我家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黄豆（摄于老家）
        这些说的都是比较大的农活，其他像种菜什么的，小孩能做的基本就是帮忙施肥及摘菜。还有种黄豆、萝卜、地瓜等，也是打下手的时候居多。南方种玉米比较少，偶尔种一点基本也就是喂猪用，现在看的话，猪的日子过得可真是不赖。我曾因为挑百来斤重的萝卜晕在田里，我弟弟放羊的时候被羊踢过，割稻谷被爬水蛭、镰刀割的时候更是不计其数，真是说出来都是泪啊。
                
                田间劳作（摄于嵛山岛）
                                                                                                                                艾晨
                                                                                                                       2013/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