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擦玻璃幕墙的男人
我在窗口发呆，突然有水溅到我脸上，抬头一看，有个小伙子吊在半空中洗玻璃幕墙。这一幕实在有些似曾相识，那时候老赵还在，而我也还没有在公司混到老油条的地步。
“你会不会偶尔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我伸着懒腰靠近窗口，老赵捧着保温杯正在发呆，保温杯里的热气徐徐上升。看见我，他这样来了一句。
“又谈这么高深的话题？”那时的我认识老赵已经有一年多了。刚来公司那会儿，他在我的意识中是整个办公室里最神秘的人。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顶着最寻常的发型，坐在所有人的身后，很少说话。偶尔回过头去，你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在干什么。渐渐地，在楼梯间一起抽了几次烟，不知不觉搭上了几句话。有的没的，讲些我都不知所谓的话题，书籍，信仰，偶尔还来点哲学。他不是个受欢迎的人，这点在你和他略作交流以后就能判定，因为一个人但凡太深沉，想得太多，便不知不觉和社会脱了节，融不进浮夸的快节奏里。
无论你在哪里看到他，他手中的大号保温杯总是散着热气，即使是酷夏。有一次我问过他，三十几岁的单身男人，有没有过想要认识几个女孩子的冲动，他推了推眼镜，没有回答。我有些尴尬，再也没有问过他私人的问题。也许他正是那类对女孩子没有兴趣的人，当然不意味着他有什么其他特殊的癖好，毕竟我并没有论断他人的资格。
那天上午，他看起来格外颓废，本就寻常无奇的面容显得越发暗淡，脸上像涂了一层灰色颜料，没有一点血气。
“你看上去身体不好，是不是要去趟医院？”我当即表达了关心。
“我没事”，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人生虚妄，没有意义。”
我知道这又是我该闭嘴的时刻了，我需要做的，只是倾听，点头，学习一些高深的术语，在糊弄女孩子的时候随便摆弄一番。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摆出他虚无主义的大道理。
“前几天，我像寻常一样路过那个路口，亲眼目睹一辆卡车把我面前不远的一个女孩撞飞。”这是我第一次听老赵讲起一件事，一件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书中的故事，电影里的情节。“女孩就躺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重重的甩到地上，她的脑袋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对着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她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再看过去，她的腹部已经被碾碎。”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又回到了现场。
“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有人甚至还举起了手机拍照。那女孩惊恐无助的眼神只维持了几秒，就暗淡下去。我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希望这个年轻的生命能多留存一丝温暖，也盖住最后一丝羞耻。“
”好惨的女孩。“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她比你还要小上几岁。“他停顿了一下，”这几天，我总是忘不了她，人在离世的时候，无论形态多么可怖，总是茫然无知，不知所措。事实证明了人生的虚妄，而我还没有找到存在的意义。“他果然还是绕进了自己的那套逻辑里。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脑门上沁出的汗水，还有他手中不自觉地抖动着的保温杯。
这时候，有水滴溅到我脸上。我抬头一看，有个中年人正在擦洗玻璃幕墙，他穿着白色细麻布衣，看到我们伸出去的脑袋，从上空缓缓降临，停到我俩面前。
“师傅，你这份工作可真辛苦啊！”在这十几楼的高空，我自诩胆大，但也绝不敢如此飞檐走壁。
“只是糊口而已。你们当趁着年轻多做工，免得像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背上性命。”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他身上仿佛有一层光晕。
中年人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一句话，朝老赵笑了一笑，拉着缆绳滑到了下一层。老赵像是收到了刺激，半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喊了他一声没有反应，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老赵真的成为了一个沉寂的人。我在楼梯间也没有碰到过他。他行色匆匆，永远在忙碌。直到半年后，他来和我道别，说他申请上了欧洲一所学校的哲学系，即将离职求学。我不记得他的表情，但我记得他的语气，声音里存留着无限的可能。
这似乎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了，里面的种种努力和付出在此也不足为道。今天这个同样有着看到年轻的小伙子擦窗的坚实臂膀，我突然有种想和老赵聊聊的冲动。
“你会不会偶尔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我伸着懒腰靠近窗口，老赵捧着保温杯正在发呆，保温杯里的热气徐徐上升。看见我，他这样来了一句。
“又谈这么高深的话题？”那时的我认识老赵已经有一年多了。刚来公司那会儿，他在我的意识中是整个办公室里最神秘的人。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顶着最寻常的发型，坐在所有人的身后，很少说话。偶尔回过头去，你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在干什么。渐渐地，在楼梯间一起抽了几次烟，不知不觉搭上了几句话。有的没的，讲些我都不知所谓的话题，书籍，信仰，偶尔还来点哲学。他不是个受欢迎的人，这点在你和他略作交流以后就能判定，因为一个人但凡太深沉，想得太多，便不知不觉和社会脱了节，融不进浮夸的快节奏里。
无论你在哪里看到他，他手中的大号保温杯总是散着热气，即使是酷夏。有一次我问过他，三十几岁的单身男人，有没有过想要认识几个女孩子的冲动，他推了推眼镜，没有回答。我有些尴尬，再也没有问过他私人的问题。也许他正是那类对女孩子没有兴趣的人，当然不意味着他有什么其他特殊的癖好，毕竟我并没有论断他人的资格。
那天上午，他看起来格外颓废，本就寻常无奇的面容显得越发暗淡，脸上像涂了一层灰色颜料，没有一点血气。
“你看上去身体不好，是不是要去趟医院？”我当即表达了关心。
“我没事”，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人生虚妄，没有意义。”
我知道这又是我该闭嘴的时刻了，我需要做的，只是倾听，点头，学习一些高深的术语，在糊弄女孩子的时候随便摆弄一番。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摆出他虚无主义的大道理。
“前几天，我像寻常一样路过那个路口，亲眼目睹一辆卡车把我面前不远的一个女孩撞飞。”这是我第一次听老赵讲起一件事，一件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书中的故事，电影里的情节。“女孩就躺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重重的甩到地上，她的脑袋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对着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她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再看过去，她的腹部已经被碾碎。”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又回到了现场。
“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有人甚至还举起了手机拍照。那女孩惊恐无助的眼神只维持了几秒，就暗淡下去。我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希望这个年轻的生命能多留存一丝温暖，也盖住最后一丝羞耻。“
”好惨的女孩。“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她比你还要小上几岁。“他停顿了一下，”这几天，我总是忘不了她，人在离世的时候，无论形态多么可怖，总是茫然无知，不知所措。事实证明了人生的虚妄，而我还没有找到存在的意义。“他果然还是绕进了自己的那套逻辑里。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脑门上沁出的汗水，还有他手中不自觉地抖动着的保温杯。
这时候，有水滴溅到我脸上。我抬头一看，有个中年人正在擦洗玻璃幕墙，他穿着白色细麻布衣，看到我们伸出去的脑袋，从上空缓缓降临，停到我俩面前。
“师傅，你这份工作可真辛苦啊！”在这十几楼的高空，我自诩胆大，但也绝不敢如此飞檐走壁。
“只是糊口而已。你们当趁着年轻多做工，免得像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背上性命。”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他身上仿佛有一层光晕。
中年人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一句话，朝老赵笑了一笑，拉着缆绳滑到了下一层。老赵像是收到了刺激，半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喊了他一声没有反应，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老赵真的成为了一个沉寂的人。我在楼梯间也没有碰到过他。他行色匆匆，永远在忙碌。直到半年后，他来和我道别，说他申请上了欧洲一所学校的哲学系，即将离职求学。我不记得他的表情，但我记得他的语气，声音里存留着无限的可能。
这似乎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了，里面的种种努力和付出在此也不足为道。今天这个同样有着看到年轻的小伙子擦窗的坚实臂膀，我突然有种想和老赵聊聊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