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姐姐对我说

有一个姐姐对我说，她很羡慕像我这样十四五岁的少年，说我现在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还有货，很多的货。
她嘱咐我现在喜欢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不管是撞破头还是跪着也要去做，做到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她对我说这个的时候，我正在把碗里的肥肉一块一块地夹出来，一块一块地放在她碗里。
 
就这样，我按照姐姐的教诲，我决心去喜欢我们隔壁班的一个女孩。
我向我们班已经恋爱了的毛哥请教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毛哥朝他女朋友的脸上狠狠地嘬了一口，就像用泡沫擦了一下明亮的玻璃。他说：“依我的经验，你得知道对方有什么需求，然后你去满足她，知道吗？满足！”
我说：“明白。”
于是我找到了我们班的老大。
“老大，我觉得你每天翻墙去买烟，对身体不好，还会变成O型腿。”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老大你边学习边泡妞边对抗班规仇视班主任，太辛苦了，以后让我帮你买烟吧。”
“你行吗你？”
“我行的，墙翻多了对我没什么影响，最多就是变成一条狗。”
“是汪汪汪叫的狗，还是嗷嗷嗷叫的狗？”
“嗷嗷嗷吧……”
“那你有什么条件？”
“每次就讨你一根烟吧。”
老大思忖良久，说：“可以。但你不是不抽烟吗？”
“我想学习一下。”
 
接下来在学校的日子，每天都是吃喝拉撒睡翻墙，早上课间操利用转体运动斜瞟隔壁班那个女孩，毛哥则利用跳跃运动关注他女朋友的发育状况。
但我也没闲着，我每天都把那一根烟拿去隔壁班卖掉。
就这样几毛钱几毛钱地攒着我的梦想。
 
终于在那年夏天攒够了两百五十六块。
炎炎烈日，我来到围墙下，把自行车直接甩到外面，我爬上墙，站在墙头上，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远远的有个人站在二楼走廊的末端，似乎正眺望着我，很像她，穿着那件有只小鹿的T恤。
我高兴坏了，跳下墙头，骑上车，冲上国道。
两旁绿树茵茵，柏油路冒出芬芳，我像一道光，超过一辆辆大卡车，超过我的十四五岁。
 
在百货大楼，我买到了梦寐以求的礼物。
 
在隔壁班最后一次卖烟的那天，我趁女孩去上厕所的当儿，不露声色地看了眼她的作业本封面，她的名字：王——鹤——颖。字迹端庄清秀，我突然想变成她写字时的那支笔，哼唱时的那句歌词，或是蹲下来重新系紧的那条鞋带。
我写了个字条，约女孩次日12点30分见面。
 
她迟到了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几乎耗尽了我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起死回生的我傻傻地看着她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眼前这个美人，她刚洗过头，还带着湿气，我相信待会儿就会有一团洁白的云朵从她头顶升起。
她羞赧而退，我失去言语。
“我们去那棵树下面。”她说。
我们从老师开始聊，发现政治老师在两个班讲的笑话都是一样的，连时间点都差不多。
聊完老师开始聊同学。
“我听同学说你在我们班卖烟。”
“恩。”我没辩解。
“我听同学说你跟我们班体育委员打过一架。”
“恩，我被打得很惨。”
“为什么打架？”她柔嫩的小耳朵从头发里探出尖来，像精灵。
“因为他说我做操时老是瞅他。”
“说真话。”
“因为他说你不是你们班最漂亮的。”
“再不说真话我要走了。”
“因为他说你胡子太长，当不了班花。”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得我完了，傻x得要死。
我成为了她饭盒上的一只苍蝇，英语听写本里的一个错词，或是粘在她鞋底的一张塑料糖纸。
我真的如那个姐姐说的，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我悄悄看她，她双臂自然下垂，仰头看着大树，眼珠清澈明亮。
“你的眼睛真像九寨沟。”反正都是死，我试着打破沉默。
“你去过九寨沟？”
“没有，电视上看的。”
“那儿确实挺美的，像童话一样。我爸我妈就在那儿认识的。”
“真话？”
“恩。”
“难怪你的眼睛像九寨沟。”
“哈哈……”她笑得很轻很淡，“没想到你胡乱说话竟然说出了九寨沟。”
 
“我们回教室吧。”
“好。”
我们肩并肩走在大太阳底下，到处被照得白亮耀眼，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交错。
“你裤兜里装着什么，鼓鼓的。”她突然说话。
我想，这才是真的无路可走无路可逃了。
“是……是个礼物。”
“哈哈……”她笑得很轻很淡。
“准备送你的。”
“什么呀，很神秘的样子。”
“现在离教学楼还有50米。”
“什么？”
“45米。”
“今天中午很短暂，但开心。”
“40米。”
“你身上没有一点烟味。”
“35米。”
“天气好热。”她擦擦额头。
“30米。”
“25米。”她也和我一起倒计时。
……
……
……
“5米。”我们一起说道。
“送给你。”我掏出礼物双手递给她，不敢抬头看她。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台飞利浦电动剃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