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蘅逸藏《故宫爨本贩马记》印本记略
沈蘅逸藏《故宫爨本贩马记》印本记略 《贩马记》一剧,又名《奇双会》,还有一个相对少见一些的名字叫《褒城狱》。此剧本非昆曲所有,来源无处查考,作者亦不知为谁,且全本未见,目下常演者不过《哭监》、《写状》、《三拉》、《团圆》四折。考其声腔,实为花部弋腔之一,亦有称其为吹腔戏者。这里所说的弋腔是否就是明代四大声腔之一的弋阳腔,学界尚有争论,但《贩马记》一剧作为弋腔戏或者吹腔戏的代表,自晚清以来一直为曲界津津乐道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贩马记》一剧演述陕西褒城县马贩李奇蒙冤,后来得到女儿李桂枝和女婿赵宠(一作赵冲)写状上诉,获得昭雪,以喜剧终场。自晚清王楞仙(艺名桂花)、陈德霖(艺名石头)、李寿峰(艺名李六)宫中演出此剧之后,名小生朱素云等亦善此戏,进入民国以后演出此剧者更是为数众多,而尤以1945年梅兰芳、俞振飞、姜妙香三人合演之《贩马记》最为闻名。1942年前后,上海曲家沈蘅逸氏偶得宫中秘本,因其与当时通行之《贩马记》略有不同,故自费出资加以影印,这在民国曲界亦曾传为佳话。 沈蘅逸,浙江海宁人,民国曲家,生平生卒不详,仅知其号听香馆主,家住当时的法租界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1937年上半年,曾邀请郑传鉴趁演出空暇去教曲。1938年前后,曾与乐天主人(褚民谊)、红豆馆主(溥侗)等发起成立上海戏曲研究会,会员有彭志敏、夏恂如、胡瑞棠、费启松等,集沪上各曲社之精英,每逢同期,曲友汇集孤岛,济济一堂,人数不下半百。1941年10月3日《申报》记载,平声社出期到沈衡逸家里,一天唱了三十多个曲目。四十年代以后,上海戏曲研究会因战事解散,沈蘅逸又参加了赵景深、庄一拂的曲学丛刊社(又称古典戏曲丛刊社),并为赵景深、庄一拂二位编辑的《(曲学丛刊)戏曲》杂志(又名《戏曲月辑》)担任发行的工作,可惜此刊问世仅五个月即因种种原因中断发行,到1942年7月,由沈蘅逸提供脚本扫叶山房印行的《故宫爨本贩马记》问世,至此之后再无他的相关信息。 说起沈蘅逸刊行的《故宫爨本贩马记》,首先要从晚清的那位著名的孝钦显皇后、后来的慈禧皇太后说起。却说这位慈禧老佛爷闲来爱看戏,不光要看雅部的昆曲,也爱看花部的乱弹。光绪帝在位的一日,某亲王寿诞,照例请老佛爷点戏,老佛爷贵手高抬,点了《贩马记》的戏码,当时掌管宫中戏曲演出事宜的南府不敢怠慢,赶紧从宫廷供奉中挑了王楞仙、陈德霖、李寿峰三人饰演此剧,据言此剧搬演精妙,颇得慈禧赞赏。当时,幼年梅兰芳也有幸随班进宫旁观了此剧。梅兰芳先生成年之后,经北方昆乱不挡的戏曲名教师曹心泉的指点,上演此剧一炮走红,受到观众的热捧,从此《贩马记》也就成为了梅剧团的保留剧目。而时下所见之《贩马记》的剧本版本繁多,影响较大的有1922年中华书局《曲谱选刊》铅印的《奇双会》本、1942年上海扫叶山房石印的《故宫爨本贩马记》以及1945年梅兰芳公演剧本《奇双会》等三种。 据吴新雷《昆曲剧目发微》一文中言:“红豆馆主溥侗获得宫中传谱,在言乐社排演,曲师曹心泉又传给了梅兰芳。20世纪20年代,俞振飞将此剧自北京带回南方,与“传”字辈昆班演员以《贩马记》剧名公演于上海,从而使《贩马记》成了昆剧中的常演剧目。”但据《故宫爨本贩马记》中默盦氏所著跋文所记“梅氏之艺,得之石头(陈德霖)者故多,独此剧则仅于当日内廷中默识其崖略而已,厥后复得曹沁泉之指授,参以己意,偶一演此,观者击节,此剧遂益为世人所称重。于此可知梅氏此剧,非石头真传,他伶所本,更可想见矣”。手头恰有《故宫爨本贩马记》和1945年梅兰芳公演剧本《奇双会》,略作对勘,果然区别不小。试举一例:开篇沈本有“点绛唇”一段唱“湛湛青天神目如电……”并有净饰太白金星与末饰鸮神的一段对白,而梅本无,而同时期的其他脚本有此唱者也多作“一点情缘,死生衔怨”。此仅一例,其实在两书之中虽然情节唱念大致相同,但细较之下字里行间的唱词念白也多有不同,可知非出于一本。而《故宫爨本贩马记》中管际安序与默盦氏跋均称沈蘅逸“藏剧本甚富,昆乱兼收,类皆善本,《贩马记》则清室内廷本”、“为当时楞仙、德霖、李六三人供奉内廷之原本,转辗如于蘅逸先生之手”,言之凿凿,当不虚也。 1942年初,赵景深、庄一拂编辑《(曲学丛刊)戏曲》杂志(又名《戏曲月辑》),其中便连载了沈蘅逸所藏的《贩马记内本》,据杂志中所言“本辑的发行者沈君蘅逸,就是藏有当时孝钦后所点楞仙、石头、李六所演的《贩马记》内本……他(沈蘅逸)对于这出戏和二三个同志,却经过一番的推敲,同时指拨昆曲笛师沈三明(海宁硖石人,原隶铁北乡的一个打唱班,后被沈蘅逸请到上海担任曲社司笛),从音节锣段,逐段细细吹合,似乎高于俗本一筹;于是确定他是一本《贩马记》的正本”。可惜受到篇幅的限制,《戏曲》杂志每期仅刊载数段唱念,四折剧目或拟用十二期的篇幅陆续刊载,但因《戏曲》杂志的夭折而中断(笔者曾见赵景深先生《管际安老先生灵前讲话》手迹,内有提及《戏曲》杂志:“1942年我同曲友庄一拂主编昆曲刊物戏曲,只出了五期就因经费不足停刊了”),这或者也是沈蘅逸通过扫叶山房推出石印单行本的原因之一。时至今日,沈蘅逸所藏之内本原本早已不知所踪,沈本《贩马记》则全赖扫叶山房石印本得以流传。沈蘅逸所藏之《贩马记》由葛缉甫(1888-?,苏州金庭人,平声社昆曲曲家)手录制版,倩管际安(1892-1975,吴县人,民国报人、南社社员、昆曲曲家,上海昆曲研习社发起人之一)作序,默盦氏(姓名无考,曾见一画署“古越默盦氏制字于海上众仙楼”,不知其详)作跋,于《戏曲》杂志解散后两月,也就是1942年的7月,由上海的扫叶山房(其时店在上海河南路五马路口)石印刊行。但或者是受到抗日战争的影响,《故宫爨本贩马记》推出后影响并不大,流传亦有限,以至于到1945年梅兰芳“重出江湖”时所演的《奇双会》还是用的异于沈本的其他版本,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件遗憾的事。 以上即是沈蘅逸藏《故宫爨本贩马记》上海扫叶山房石印本的一些简单记述,若要细较《贩马记》诸本唱念之异同,则要另文专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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