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东京散步
新宿。夜 |
每次去东京前,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列出一张“想去”的list,结果到最后总是在“好想回京都啊”的心情中,放弃了一项又一项。好吧,去东京三次,呆了一共有十几天,连东京塔的影子都没见过,别说登上去了。这次纯为办事而去,想着怎么样也至少去三鹰看个太宰治的墓吧,可是从新宿一下车,看着满眼的人潮和灯红酒绿高楼大厦,突然想起马路的台词,“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早安小姐和彼氏来接我,约在歌舞伎町的霓虹招牌下,没想到居然有两个,我在一群拉客的西装黄发男中间穿梭来回跑了几遍,觉得自己是误入异世界的小偷。第一次坐在汽车里看流动的新宿,仿佛进入屏幕中《深夜食堂》的片头,响起那首《思ひで》,那种寂寞的感觉啊,若不是第二天要去大使馆,估计我会当场买一张新干线车票回京都吧。
当然,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东京,只是自己在日本久住的第一个地方是京都,总觉得日本就应该是京都那样,有老房子小巷子、随处寺庙神社。在东京总容易迷失,怪不得有部电影叫《迷失东京》而不是《迷失京都》。在新宿站的地下通道换乘,眼前堆积的只有人头和五颜六色的站台指示牌,我不喜欢这种很容易淹没个体的地方,如同举办8万人演唱会的体育馆。有人说,这也正是大城市带来的好处啊,就如同当年我走在中环天桥上想的,“没有人会多瞟你一样,无论你穿成什么样、以怎样的步态在行走、在做什么。”你可以如此安然地隐藏在人群中。但幸好了解东京,知道东京不仅有新宿、涩谷、池袋、银座,还有吉祥寺、神保町、中目黑。
名字一变成汉字就洋气了的蔦屋書店 |
这回去埃及大使馆办签证,在洋气的代官山,还正是早安小姐之前拍过照片的“蔦屋書店”对面。使馆门口放着狮身人面的小塑像,很好找,正好一位老爷爷下出租,出来一名西装男把他迎进去,我也顺势跟着进去,才发现那是接待要员的出入口,西装男用一口别扭的英文告诉我申请签证的入口。门卫是个大胡子老头,这次直接用阿拉伯语跟我比划让我登记,好歹在驻日本的使馆倒是也稍微学两句日语嘛。申请倒是很效率,一看就是个无比清闲的使馆,叫人怎么想象美国使馆外一群人紧张地快哭出来排队等面签的场景啊。
《生活手帖》,这一片全是殿堂级杂志啊 |
交完材料顺势去对面的书店,很有代官山风格,非常现代感的设计,圆筒型的大灯发着黄光,那些殿堂级的杂志和无数独立小众杂志躺在灯光下,全部都熠熠生辉的样子。除了书店里的配套设施星巴克,和同样装在玻璃房子中的“Familymart”,周围还有好几家小资到爆的咖啡馆,一堆开在玻璃房子里不知道卖什么的精品店。这大概就是代官山的氛围,一种超越中产的、象征品味与追求的生活。直到后来回看照片,才发现这家“蔦屋書店”,无非就是满大街都能看到、没事晚上就散步过去逛的“TSTAYA”,那个土黄色的招牌不见了,换成了复杂的汉字加细金属招牌,一种优越感呼之欲出。对,在日语里就有这样明显的阶级感,第一阶层是汉字,然后是英文再是假名。
一看到就觉得像极了吉隆坡,果然是马来西亚驻日大使馆 |
肉铺,太有生活感 |
金刚你是要把便利店捞起来么 |
墙上不知为何挂的小物件 |
做翘臀状的喵君 |
陪朋友扫街拍照,坐电车或地铁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得步行,日本的街道总有很多惊喜,要去碰,比如一个转角爬在便利店上面的巨大金刚、橱窗里造型萌死人的猫咪摆设、定休日只露出玻璃窗给人遐想的咖啡馆。我和早安小姐从涩谷走到代官山,又一路暴走到三轩茶屋,再走到下北泽,全程大概有7公里,还是在烈日下一手撑伞一手提袋子,背着双肩包又挂着大单反的情况下完成的。她说,“来日本都八个月了,周围的一切因为熟悉都变的日常了,好想能有那种初来乍到的新奇眼光来拍照啊。”我指着路边一个“XX二丁目”的牌子说,“你看,刚来的时候我连这个几丁目都觉得好有日本风情,什么垃圾袋自行车都拍了一堆,现在简直连神社寺庙都觉得大同小异了。”“多想重新找回一点旅人的目光啊……”互相唏嘘。
对的,现在有各种功能强大的App和滤镜效果,随便一栋破房子、一条破巷子、甚至墙上的几个字,谁都可以很容易拍出又小清新又带感的照片,拍照这件事已经变得太泛滥太日常,甚至只是一种懒得动笔和动脑子的信息记录而已。胶片年代的矜贵和照片冲洗出来前的未知,显得如此失而不可复得的珍贵。这也许是自己很喜欢“不持有生活”这种概念的缘由,不买超过自己管理能力的物品,只拥有少量足够并且适合自己的东西,多而泛滥只能贬低每一件物品在你生活中存在的价值,如同因为可以随时删除重拍而内存又无限大的数码相机。
暴走到三轩茶屋站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想来这里是因为一部叫《西瓜》的日剧,可以排到心目中最爱日剧前三位。那四个女人共同居住的“happiness 三茶”就位于电车站附近,要穿过小溪和一片长长的菜地才能到玄关,田园风光得好像不在东京都内。结果走着走着发现氛围不太对啊,居然是在轰隆的大高架下和三条大马路的交叉口,又仿佛是在新宿一丁目找深夜食堂扑空了的失落。接着往北穿过太子堂商店街,走去下北泽。知道这个地名是毕业论文写日本深夜剧,找了一堆当材料看,结果有一部苍井空姐姐演的叫《下北泽阳光灿烂的日子》,说的就是这儿。
虽然好看,可惜是草莓味的,木有买来尝试 |
除了日剧寻踪,下北泽附近还有一间这次特意寻访的小店,叫“白胡子泡芙工房”,里面卖的都是龙猫造型的泡芙。店铺是世田谷代田站旁的一栋老式小洋房,目之所及充满了龙猫元素,挂钟是“猫巴士”,厕所的擦手巾到纸巾筒到小摆设通通是龙猫。尽管这么隐蔽,倒是有好多西装革履男和住高级住宅区主妇光顾,都是一整盒外带回去。好少像我和早安小姐这样坐在门口的露天木椅上,点杯咖啡好好歇息的。头上戴绿叶的是原味、戴樱花的是草莓味,到7月还会出现新的桃子味,另外两个只戴帽子的是抹茶红豆和巧克力味。因为要造型,端上来的泡芙摸上去特别坚硬,在留了一系列影之后才开始纠结要从哪里下口,这就是把食物做得太好看的一大坏处。后来就眼睁睁看着龙猫的眼珠子和鼻子掉在盘子里,像惨不忍睹的肢解现场。
泡芙店是老奶奶和一个笑得很甜的年轻姑娘一起在经营,不像是来打工的女大学生,也许是祖孙俩。我问可不可以拍照,俩人都热情地说尽管拍。拍着拍着,才发现老奶奶在擦冰柜的玻璃,一边对我说,“现在擦干净了没有灰尘了,拍出来会比较清楚噢。”很想打包两个带回京都,不过泡芙这东西又放不久,想一想,跋山涉水找亲自到的东西才比较可贵哦。
从下北泽上小田急转山手线到新宿,然后再转中央线去东京站搭新干线,只要区区两个小时,这就是京都和东京之间的距离,高科技时代的距离,而不是江户时代骑马、行走的距离,但这两个城市真正的距离,倒是比从前还要更远的样子。电车上给一位瘦小的老太太让了座,她很不好意思的坐下,问需不需要帮我拿手中的行李。自然,怎么好意思呢,但这就是一种很日本的礼节,有适度的距离感,但是让人觉得舒心。
东京火车站的红色大楼 |
回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传说中东京站的红色西式风格大楼,到今年恰好建成100周年。四周是仿佛穿越回香港中环一样的钢筋玻璃写字楼,在太阳下银光闪闪,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那种微妙的偏差感,东京的色调是那么明亮,而京都总是昏暗的。一个需要安全感的人,还是适合躲在京都的阴翳里,跟着谷崎润一郎先生一起礼赞吧。
此行最大的惊喜,是清晨五点夜行巴士停在一个叫“鲇泽”的服务区,脑袋昏沉沉的下车,一抬头瞬间就清醒了,真的就是《富士山下》的感觉,真理就是美景永远是要撞的。
顺手添加一个泡芙店地址:白髭のシュークリーム工房 東京都世田谷区代田5-3-1 1F・2F 近小田急线世田谷代田駅西口 ,咖啡也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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