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裝美人 - 王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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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正月,吳芝瑛正在幫助秋瑾籌備留日學費。初七日,秋瑾攜來蘭譜,與她義結金蘭。第二天,秋瑾身穿男裝,帶來一雙補鞋、一條裙子,說以後不穿女裝了,將出嫁時的衣物送給盟姐,「為別後相思之資」。
日本友人服部繁子在「婦女座談會」上第一次見到的秋瑾,就是一位「男裝美人」:「高高的個頭,蓬鬆的黑髮梳成西洋式髮型……手中提一根細手杖。肥大的褲管下面露出茶色的皮鞋,胸前繫着一條綠色的領帶。臉色白得發青,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身材苗條,好一個瀟灑的青年。」
秋瑾次日與服部繁子聊起她那身西裝:「在中國是男子強,女子弱,女子受壓迫。我要成為男人一樣的強者,所以我要先從外貌上像個男人,再從心理上也成為男人。」直到就義,秋瑾不再穿女裝。
1906至1907年,秋瑾常到杭州、上海等地,或與徐錫麟等密謀議事,或在學生與新軍中發展光復會會員。她在杭州住在小客棧榮慶堂內一處隱蔽的房間。新會員都稱她秋先生,秋先生身着玄青色湖奸縐長袍,頭梳辮子,繫玄青色辮穗,足蹬黑緞靴子。秋瑾纏過足,後來放了足,鞋內須墊棉花,到底不像天足那麼自如。
在潯溪女校教書時,秋瑾有一天不無得意地對閨蜜徐自華說:自己女扮男裝,旁人幾乎看不出來。後者不以為然:男人與女人,丰神態度畢竟不同,怎麼不能辨別呢?莫非人人都有眼無珠?秋瑾說,那我明天就請人裝扮起來,試試你的眼力。第二天是星期日,秋瑾果然約了幾位學生,身着男裝攝影,拿照片來請徐自華品題。徐自華一一點評:小淑文秀,欠點瀟灑;希英魁梧,而缺少跌宕;韻清軟弱,一看就是女子。唯獨秋瑾,「英爽倜儻,最佔優勝,亦喬妝日久之效果也」。秋瑾大笑:品評得妙!
秋瑾主持大通學堂時,每天坐船來去學校,一雙黑色皮鞋,一襲魚肚白竹布長衫,梳一條辮子。別人說她「男裝到底」,只是沒有剃頭。
中途從日本回國,經過上海那次,秋瑾曾給吳芝瑛講述留學的艱苦,並出示她新買的倭刀,說自己隻身萬里求學,往返海船,只搭乘三等艙,「與苦力等雜處,長途觸暑,一病幾不起,所賴以自衛者,惟此刀耳,故與吾形影不相離。」暢飲後,秋瑾拔刀起舞。
大通學堂開學時,紹興知府貴福與山陰縣知縣李鐘岳都蒞臨,參加典禮並致辭。貴福根據秋瑾的別號「競雄」,贈她嵌字對聯:「競爭天演,雄冠地球。」
後來,也是貴福下令搜捕大通學堂並迅速處決秋瑾。臨刑前,她對李鐘岳提出三個請求:寫信作別親友;臨刑不能脫衣帶;不得梟首示眾。李鐘岳同意了後兩條。在生命盡頭,秋瑾沒有忘記女性知識分子的尊嚴。她的性別意識,其實從未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