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殇

      不管是什么，我总是习惯把这篇文章挂出来，不是因为好，几乎也算不得是一种纪念了，也许只是一种习惯。至少证明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梦想过慢慢写慢慢写，像许多人一样，慢慢写，到最后我离开，我可以翻着泛黄纸页，对自己说，我曾经慢慢地写过，像外公一样，写了好多年。
      这真不不算是一种纪念，因为，它一直是，对少年时代，单纯美好的，忘却了的，逝去了的，祭奠。
琼花殇
楔子
  扬州三月梅雨下，参差十万人家。十里江原洗不尽，皆是英雄血泪！——题记
  断断续续，梅雨下了半月，洋洋洒洒，琼花也开了。飘渺若柳絮，飞扬如白雪。一树又一树的洁白，印证着世界上最美的纯真。纯白的花瓣上，勾勒着几丝血红脉络，宛若扬州女子那娇媚的面容，泛着淡淡的酒晕，妩媚之中，又有几分妖妍。
皇帝听闻扬州琼花盛誉，急开大运河。三千兵士监督十万劳工，千里江堤万里河。如此宏伟的工程在百日之内完工，催促之急，令人咋舌！恰在皇帝离京那一日，三千兵士，叛变了。
                                    江堤
江郊还隐隐有琼花的香味融化在风中。
叛将的声音在江风中嘶吼: “弟兄们，扬州太守已扣吾粮饷两月，吾等已断炊整整十日了。昏君腐吏当道，吾等为命一搏，可否？”
“誓死追随将军！”
这问题似乎有些多余，将士眼中对生命的渴望早已诠释了一切！
                                    扬州兵营
将军立于云台之上，迎风而立，威风不减当年，。虽已年逾古稀，却老当益壮。花白的须发又能说明什么？你以为脸上的纵横就能磨灭了他的壮志雄心？不，半生戎马早已铸就了他不屈的脊梁！
将军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风中：“太守传令，城外有叛军作乱，命吾等前去破贼。报国之时已到，吾当如何？”
“以命搏命！”
将军满意地听着这有力地回答。
出发了，将军最后一眼园中的琼花，自己种了半辈子的琼花，终于开了。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琼花啊！“我毕竟老了，这一仗后，也该辞官归隐了。”拍落肩甲上的花瓣，将军喃喃。
                                    江原
三月细密的雨丝隔着三千年的繁华和荒芜，终于从鹿台飘到了扬州。
江原上，叛军立于江堤，脸色坦然，愤恨，却又平静。将军看着昔日的得意门生，心中抹过一丝痛楚：“此人原是吾得意门生，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怎会？”将军有一丝疑惑，可战争不允许将军多虑。
战鼓隆响，战争开始。
箭雨由城头落下，覆盖了整个江原，城门也被关上了。扬州太守竟不顾自家弟兄性命。望着城头上熟悉但却变得陌生的脸，将军怒了，但惟有拼杀，战死沙场总胜过死在自己人手里。
将军还未出手，叛将已觅得将军一战。将军恨恨道：“当初我怎会收汝为徒。”顿了顿，又言：“倘若真有何种苦衷，为师又怎会不助你一臂之力？”叛将心中震颤不已，手中剑却一挺，直直逼向将军。将军怒了，一剑如青龙出水，借流星赶月之势，直刺叛将。
少顷，只剩将军一人茫然地站在原处。脑海中还回映着刚才的画面：叛将并未拔剑，更未躲避，只道：“吾等十日未进米水，此举实为迫不得已，死于恩师剑下，学生死而无憾。”
剑终于刺穿了叛将胸膛。血水滴下，开出一地琼花。将军仿佛明白了，他的世界还定格在那一瞬，可战争没有结束。又一轮箭雨淋下，覆盖了整个江原，似乎要磨灭一切生命的痕迹。
将军戎马一生，没有什么留下，唯有泪，临终前的一滴泪，血泪。
无人生还，扬州役，没有正义，没有邪恶，江原上，遍地血红，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壤。
                                 行宫
“报！”探子回报：“城外叛军全部被歼,吾军大胜！”
“好！我朝太平盛世，叛贼岂敢放肆？将军现在何处？”皇帝心中松了口气，但将军竟敢不来面圣，心中微升愠意。
探子道：“将军已经殉国了！”
“退下吧。”皇帝心中顿明，好你个扬州太守，果然明晓朕意。忽然回首：“爱妃，可否与朕同赏琼花？”
内阁无人应。
皇帝笑道：“将军一职已空，明日朕当钦赐汝父将军大印。如何？”
“谢主隆恩！”飘出来的是一个勾魂摄魄的、悠悠的声音。
                                琼花林
园中，梅雨刚住，却已打落了一地琼花。雨水顺着残破的花瓣，滴落在龙驾之下。在阳光的映射下，满地琼花不甘地显出淡淡的血红，像那十里江原，又像叛将的血，又像将军的泪。总是人一生的凝结。
那一年，扬州的梅雨早早的停了，琼花竟不堪风雨，开不过三月，就败了。
不知又是多少年，梅雨又飘到了哪里，故事又会发生在哪里。只不过早在那一年，天下便无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