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子（原创短篇小说）
文/沈郎
在通往沙坪镇镇中心的公共汽车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闪进我的视线。原谅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从小到大，我们都叫他哑子（哑巴）。现在他左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褐色钱包，右手从里面取出两元钱，投进了公共汽车的投钱箱里。
多年不见，哑子变化不大，皮肤还是黝黑的闪闪发光。只是相貌看起来显老，可能是蓄了胡子的原因。他穿着破旧的深蓝色牛仔裤和黄衬衫，想必是许久没洗了。时光荏苒，哑子现在应该有三十来岁了。我很想知道，这三十多年来，他是怎么过的？有工作吗？结婚没有？如果没工作，生活一直倚仗父母吗？如果没结婚，晚上会对着满天的繁星打手枪吗？我好奇地看着哑子，他此刻正坐在公共汽车发动机的盖子上。哑子发现我在注视他，他笑了笑，露出了满口黄牙，牙床上鲜血斑斑，像是多年没刷的马桶。
许多年以前，我和哑子在他叔叔家偷香蕉被当场抓住，人赃俱获。我被五花大绑，他则相安无事。这使我感到难堪，甚至觉得是我人生中一个可耻的污点。哑子是不会说话的，当时他口里咿咿呀呀的，但是出来的却是咝咝的声音。我不知道哑子是怎么变成哑巴的，是天生的，或者是某次发病导致的，我无从得知。我记得，从我可以记事起，他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已经习惯了他发不出声音的形象。就好像我们习惯了夏天到池塘里卖屁股（我们在池塘里玩倒插葱的游戏）一样。
我和妻子这次回家，主要是筹备婚事以及过年。离婚期和过年时间还早，我们在老家，无所事事。我是坐不住的人，在家里一得闲，便到村里的池塘钓鱼。我们沙村只有一百多户人家，村子不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不到十分钟。村里有两个池塘，一个大池塘，一个小池塘。大池塘鱼多，小池塘鱼少。大池塘现在被葫芦覆盖的密密缝缝，我试图用长竹竿将水葫芦拨开，但无济于事。前一分钟将它拨开，后一分钟它就自动回原。因此，我只能选择小池塘钓鱼了。
打回家之后，我没过门的妻子总是跟我形影不离，深怕我丢了似的。这次去钓鱼也不例外，她照样跟着来。我们先是用锄头挖了蚯蚓，然后用一个破碗装。接下来就直接在小池塘钓鱼了。我妻子显然不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我才钓了没几把，她就嚷着要钓。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满足她了。看她钓得那么开心，我也就开心。只可惜，小池塘里的鱼不单数量少，而且体积也小。我们钓得寡盐少味。想起多年前，我和哑子DI Y捕鱼工具，用破塑料袋支两条小竹竿制成一张捕鱼网。那时候，我们年纪很小，当我们将自己制作的捕鱼用于捕鱼时，却一无所获。我们这不是真正的渔网，我们的渔网都没有洞眼，排不了水。那时候，我们根本顾及不了这些。当我们捞了不大一会儿，我母亲手里拿着一根木条，从远远的田埂里向我们走来时，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不跑，屁股就会开花。那天下午，天灰蒙蒙的，像快要下雨。我和哑子光着屁股，像两条泥鳅似的奔跑在尘烟滚滚的乡村小道。
年初十五，沙村生男丁的各户人家，开始摆酒设宴。在大头江家，我和哑子坐相邻一桌。宴席的最后，哑子要跟我喝白酒，我一饮而尽。然后，我们又喝了很多酒。那晚我醉了，回家的时候，我在门口让老妈扔钥匙下来给我开门，我没有接住。一串钥匙正好砸在我的眼镜上，它们一起掉在水泥地上。钥匙发出金属的撞地声。我配了不到一年的眼镜，碎了。
2014-5-25于重庆
在通往沙坪镇镇中心的公共汽车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闪进我的视线。原谅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从小到大，我们都叫他哑子（哑巴）。现在他左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褐色钱包，右手从里面取出两元钱，投进了公共汽车的投钱箱里。
多年不见，哑子变化不大，皮肤还是黝黑的闪闪发光。只是相貌看起来显老，可能是蓄了胡子的原因。他穿着破旧的深蓝色牛仔裤和黄衬衫，想必是许久没洗了。时光荏苒，哑子现在应该有三十来岁了。我很想知道，这三十多年来，他是怎么过的？有工作吗？结婚没有？如果没工作，生活一直倚仗父母吗？如果没结婚，晚上会对着满天的繁星打手枪吗？我好奇地看着哑子，他此刻正坐在公共汽车发动机的盖子上。哑子发现我在注视他，他笑了笑，露出了满口黄牙，牙床上鲜血斑斑，像是多年没刷的马桶。
许多年以前，我和哑子在他叔叔家偷香蕉被当场抓住，人赃俱获。我被五花大绑，他则相安无事。这使我感到难堪，甚至觉得是我人生中一个可耻的污点。哑子是不会说话的，当时他口里咿咿呀呀的，但是出来的却是咝咝的声音。我不知道哑子是怎么变成哑巴的，是天生的，或者是某次发病导致的，我无从得知。我记得，从我可以记事起，他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已经习惯了他发不出声音的形象。就好像我们习惯了夏天到池塘里卖屁股（我们在池塘里玩倒插葱的游戏）一样。
我和妻子这次回家，主要是筹备婚事以及过年。离婚期和过年时间还早，我们在老家，无所事事。我是坐不住的人，在家里一得闲，便到村里的池塘钓鱼。我们沙村只有一百多户人家，村子不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不到十分钟。村里有两个池塘，一个大池塘，一个小池塘。大池塘鱼多，小池塘鱼少。大池塘现在被葫芦覆盖的密密缝缝，我试图用长竹竿将水葫芦拨开，但无济于事。前一分钟将它拨开，后一分钟它就自动回原。因此，我只能选择小池塘钓鱼了。
打回家之后，我没过门的妻子总是跟我形影不离，深怕我丢了似的。这次去钓鱼也不例外，她照样跟着来。我们先是用锄头挖了蚯蚓，然后用一个破碗装。接下来就直接在小池塘钓鱼了。我妻子显然不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我才钓了没几把，她就嚷着要钓。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满足她了。看她钓得那么开心，我也就开心。只可惜，小池塘里的鱼不单数量少，而且体积也小。我们钓得寡盐少味。想起多年前，我和哑子DI Y捕鱼工具，用破塑料袋支两条小竹竿制成一张捕鱼网。那时候，我们年纪很小，当我们将自己制作的捕鱼用于捕鱼时，却一无所获。我们这不是真正的渔网，我们的渔网都没有洞眼，排不了水。那时候，我们根本顾及不了这些。当我们捞了不大一会儿，我母亲手里拿着一根木条，从远远的田埂里向我们走来时，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不跑，屁股就会开花。那天下午，天灰蒙蒙的，像快要下雨。我和哑子光着屁股，像两条泥鳅似的奔跑在尘烟滚滚的乡村小道。
年初十五，沙村生男丁的各户人家，开始摆酒设宴。在大头江家，我和哑子坐相邻一桌。宴席的最后，哑子要跟我喝白酒，我一饮而尽。然后，我们又喝了很多酒。那晚我醉了，回家的时候，我在门口让老妈扔钥匙下来给我开门，我没有接住。一串钥匙正好砸在我的眼镜上，它们一起掉在水泥地上。钥匙发出金属的撞地声。我配了不到一年的眼镜，碎了。
2014-5-25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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