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Granny

13.8.12
＂舅舅，快开门！外婆，我来看你啦！＂我敲着这个灰色的、简陋的铁门，里面传来舅妈的声音：＂哥哥来啦，今天怎么来了。＂
于是舅舅开了门，转身回了厨房，我和妈妈走了进来。迎面看见舅妈手中表弟婴儿可爱的脸。我逗了他一下，转身进外婆的房间。外婆还是侧身无力得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阿嬷，你还好吧。＂
＂唉哟，脚痛——＂
＂我帮你按摩一下，这里吗？＂
＂膝盖，另一支——＂
外婆呻吟着，我轻拍着她左脚的膝盖。妈妈在房间门口从舅妈手中抱过表弟，逗了起来，＂哎呀，是谁这么坏蛋，脚脚踢来踢去呀——＂
我继续着，外婆口中哀怨的哼哼声不停。＂阿嬷，你得吃啊，吃才有身体。＂
＂饭好了，扶起来吃饭！＂舅舅喊道。
我试着拉阿嬷的手，她只喊疼，叫我拉大臂，无奈下呼舅舅。妈妈在旁边：＂干嘛叫舅舅？＂似乎怪罪我这都做不好，话未完便放表弟在玩具车里来扶外婆。
＂脚没有放下来怎么坐得起来？＂
妈妈利索地一拉，外婆坐了起来，直呼脖颈痛，我连忙帮她按摩。看着她一脸枯槁，脸庞已经变形，下巴的肥肉已经把头部塑成一个梨型。全身皮肤松松垮垮的，大腿变得很细，刚刚拍打的时候也都是软而松弛的，双脚被类风湿折磨得肿肿的。
13.11.25
我想我这辈子是不会忘记这天了——8月29号。因为这天早上，我外婆去世了，但她才63岁，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的离去。
与一般家庭不同的是，外婆从小养着我和我妹。刚出生时在外地，我记忆的开始便有她的身影在，后来上小学了，回到莆田，父母在外，自然仍是外婆带着我们。而小学时光离我远去，我总回眸看见我们三人稀疏的模样。
这几年外婆算是被病痛一直折磨着，前几年从老家手受冷水刺激开始关节痛，接着漫延开来，免疫力下降，条状疱疹，类风湿，激素治疗后遗症，总总让她四肢疼痛却无法动弹。
一直以来外婆都是给我强壮的形象，小学我受欺负总是有她跑去学校教训欺负我的同学，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一个厉害的奶奶。而后来我看到的都是她虚弱的样子，身子矮小了，脸也病肿而枯槁，连一直引以为傲的牙齿也都咬不动东西。
＂ 哥哥 我 昨晚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梦见外婆了 我们在舅舅家一起过中秋 然后陪我过生日。我那天忘记和外婆说我要生日了。 然后我昨晚好想外婆。＂
今天陈冰和我聊天时发给我的。
我30号那天的计划是去舅舅那边看外婆然后顺便剪发。但早晨醒来妈妈就已经出去了，想来睡时天塌都无动于衷的陈冰突然起来开门，我顿时惊醒，下意识走出去冰箱要拿外婆的蛋白针。姨夫把门敲得同军鼓一样激烈，陈冰打开门，姨夫就说：＂外婆可能要走了！快准备一下红衣和鞋子——＂
他把表妹贝贝留在这于是就夺门而出。
我回卧室看手机，妈妈和阿姨已经打了好多次电话。偏偏我昨晚设成静音，而且睡得特别死连震动都未察觉。
我们三个坐在床上呆滞无声，那一刻信息量如此巨大让我不知道以什么姿态面对。
我打给妈妈，电话另一头泣不成声：
＂打了几个都没有接！外婆可能要走了，刚刚送来的路上心跳就••••••就停了••••••准备好红衣服，叫、叫陈冰拿，她知道妈妈的衣服，还有鞋子——阿姨也要，那两份！••••••＂
于是下了两趟，第二次拿的是白衣服，舅妈在附近一家卖殡仪用品的店里。收了我拿的东西，舅妈也要赶回老家了。
习俗是老人离世需要回到自己的家乡，让灵魂回归生于自己的土地。家人带着回去时需要穿红衣不能哀色，后来就要穿白衣素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