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葱花

       小时候非常的讨厌葱花，无论它们被切成多细碎的葱沫，我都能准确无误挑出来，撇在一边，跟它的好伙伴生姜沫堆在一起。这时候总有人，或者是外婆，或者是奶奶，会对我说，葱姜是好东西，吃点没坏处。但我从来没听进去，撇出排骨汤里的葱花，吐出焖羊肉里的姜片，扒拉出皮蛋豆腐里的香菜，看着它们绿油油黄灿灿，却萎靡地被推到桌角，有些可怜地趴在暗红的桌面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就是这两年的事，不再挑出这些捣乱的调料，渐渐接受了它们的存在。尤其是在冬日的早晨，贪恋被窝的温暖来不及吃早饭，匆匆出门，在路边买一个煎饼，一边紧紧捂着领口挡风，一边哈着气看锅灶上旋转上升的气晕，鸡蛋热气腾腾的滋滋声，油条被筷子挤压出的酥脆的声响，还有葱花被洒落时无声的芬芳。碧绿清白的葱花，跳跃在金黄的蛋饼上，被柔软的饼皮紧紧裹住，牙齿切落的时候，能感觉到它们的脆嫩饱满，一点点四溢出淡淡的辛辣，碰撞在唇齿间，连上班赶路的时刻都变的惬意起来。
       今年春节前第一次包饺子，在家调馅的时候，直到放进那一把葱花，才感觉到饭菜的香气，小半锅肉糜和白菜碎烂糊糊的样子才有了食物应有的姿态。半生不熟地炒菜，也是享受葱姜下锅时，热油滚过爆出青葱的气味，闻着这味儿就觉得这菜已经成功了一半。吃牛肉面的时候，总是喜欢先轻轻把葱花拨到碗边，等着碗里的肉香热气捻匀这淡淡的葱香，划拉面条的时候不经意地带上两粒葱花，才觉得值。
       有时候忙完，坐下来玩电脑，还是能闻见指缝指甲里带着淡淡的葱花香，让我想起了外婆、奶奶，想起了小时候在热腾腾的小厨房里度过的温暖冬天，她们的手指揉着我的头发、轻轻戳着我的脸蛋时，总能感受到她们微凉的手指带着饭菜的香味，现在想来，就是切葱花时渗透沾染的葱汁吧。
       好似亲人，又如老友，亦如知心伴侣，它细微而不起眼的模样，轻轻柔柔为饭菜添香，又仔仔细细温柔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