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所栖是吾乡

    读过色川大吉《近代国家の出発》（ 中央公論新社：日本の歴史 21），对明治时代那场对民间社会乃至政局发生巨大影响的自由民权运动颇感兴趣，于是就动身前往这场运动的核心之一三多摩地区。虽然该地地处东京都的西边，但没想到在交通发达的今日，日本发达的电车线路仍然不能到达该处，经历了电车、公交车、长距离步行，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达到目的地后，就奔向东京都町田市自由民权资料馆参观，感触颇深。旧武藏所处的三多摩地区处于江户与神奈川县之间，明治前十年浩大的民权自由运动，在武藏地区进行的如火如荼。推进主体是旧村干部出身的地方土豪，在时代激流中，主导地方新秩序的建立，参与地方议会，建立近代金融、制造业，兴办学校（教师来自明智时代大力推进的公立师范学校）、创办报刊。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时人对演讲能力极为重视，纷纷结社，各种演讲会勃然兴起，对演讲技巧、演讲姿势的读本也应允而生，而从古希腊罗马时代起演讲术就是民主政体政治生活极重要的一环，今日美国也是如是，胡适曾在口述回忆中也曾提及。政府的压制带来的刺激感，反倒促进了集会讲演的风潮，这一点坂上之云中有生动的描述。演讲和讨论会的主要内容，从会务开支到地方生计直至宏大主题各不相等，短短二十余年，法国的民约人权理论已成为这些地方精英的一般读物和思想来源，地方议会初具规模，许多旧日村干豪商也蜕变为地方议员、基层官吏、企业主、政党组织者。但是这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社会运动，其中经过压制与反压制，矛盾激化、相互博弈等复杂的过程，最后促请召开国会的运动声势浩大，以临近的五日市人士撰写的“五日宪法”为标志，民间自草宪法者无数，甚至还出现了国会召开的想象图（叫国会召开之仪演示图），最终倒逼国会召开，只是构想图中的英国式议会政治为现实中的普鲁士式的帝国国会所取代。不过，部分地方精英也由此进入新开的帝国议会，使得当地的支持者兴奋不已，用工整的汉字书写了众议院议员当选礼状。展览中不断强调的一个背景是，作为幕末站在倒幕派对立方的“朝敌”藩国，在萨长垄断政治军事资源的现状下，改变自己地方、个人境遇的方式，除了教育即推进争取利权的远动，值得注意是同出朝敌一方的高知也即是伊允的前藩士也活跃于此。地处东京和横滨之间的武藏地区无疑十分有利，更容易感受到时代的潮流，黑船来袭时，当地土豪既已积极的收集信息，以应对时代的激变，其中纺织业勃兴即是表征之一。
     
                
                
      到武藏即三多磨地区由神奈川县划归“东京府移管”的动议提出时，从当地地方议员基于东京、神奈川税负核算比较而反对的请愿书中可以看出，一种近代化的地方精英阶层已经形成。这批人，直到二十年前，还是联署反对洋教维护孔子圣教的一群人，而不久后留学美国的女子在当地已开始大力提倡女权运动(该女子的晚年是在日美开战的抑郁中死去的)。至于武藏野的建设，学校、铁路、社会团体、地方议会的迅速建立与完善，叫人映像深刻。而且议会建设从基层到中央国会，在这股社会风潮下，进展迅速，大正时代天皇与政党的某种良性博弈即肇始于此。某种意义上，德川时代这种松散的地方分权体制，孕育了深厚的地方力量，在旧政体瓦解的同时，这种原有地方政治人物作为一股强大有力的社会力量，主导社会建设，使得地方迅速适应的时代的潮流。而萨长体制的不公正性，也刺激了其他旧藩国的精英动员自己的社会资源，从较为容易的领域突破，并造福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