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碎片儿]Shiva or Buddha？

       
                
                
                
                
       瓦拉纳西的老街又脏又乱却妙趣横生，每隔5米你就能发现个惊喜。比如，我鬼使神差的钻进了一家书店，一本书也没买，却和那家店的老板聊了一个下午。书店老板叫Gaurav，个子矮小，穿着体面，虽然他只有27岁，但那撮小胡子让他看上去像个满腹经纶的老大爷。他问我，你信什么教？我说我什么都不信，在中国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信仰。他说，这太悲哀了，在印度，几乎人人都有信仰。我说，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信仰，而且这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不知道没有信仰的人脑子在想些神马，因为我不是他们，我无法揣测。但对于我来说，至少有信仰会让你不那么孤独，即使夜晚你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当你意识到神与你同在，你会睡个好觉，早上起床时你也不会孤单的睁开眼，神会照料你，和你一起迎接日出。”
    Gaurav的话很有穿透力，那段时间我有严重的睡眠问题，经历了太多个孤独而又辗转反侧的夜晚，脑子里充斥着没有意义的争辩或是思维的垃圾，用深呼吸和自我催眠逼迫自己入睡。也许起床时的情形没有那么糟糕，但想象一下，假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陪伴着你和你一起迎接阳光，陪你起床穿衣，目送你出门迎接来自这个操蛋世界的各种挑战，这也许是件好事。
    Gaurav问我多大，我说我和你差不多。他望向书店外的那条老街，沉默了一会儿，那段时间有乞丐，有神牛，有画着大浓妆的韩国妞从门口经过。
     终于他缓缓的说道：那也就是说，这之前的20多年里，你一直都处于没有信仰的状态？
     我点头。
     “也许你可以尝试改变，试着让自己去拥有一个信仰。”
     我说，我还没准备好。我对佛教的哲学很感兴趣，但我内心真的没有准备好，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佛教徒，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天。
     “那你也可以试着每天早上向shiva祈祷。Shiva是一个很容易被取悦的神，所以在印度你会看到那么多的shiva庙。每天早上起床，你拨动手里的串珠，心里默念或发出声：om nama shivaya。你念的次数越多，你的祈祷就越虔诚，而shiva也会越高兴，他给你的爱和关怀也会越多。”
     Shiva对我来说是个很酷的形象，帅气的长发男人，浑身青紫，眼睛半闭，而且他还抽marijuana。可是，在我内心里我并不相信shiva是真的存在，我又如何默念om nama shivaya向他祈祷呢？
 
                
                    
       离开瓦拉纳西我去到德里。在德里我有个印度建筑师朋友，名叫 Angad，英国留学归来，是个聪明绝顶的毒舌富二代。我们一起去拉贾斯坦邦旅行，虽然那会是另一篇故事，但我想描述的是那个夜晚，我，Angad，以及Angad的几个朋友在圣城pushkar的一个阴森城堡里喝酒。说它阴森是因为这城堡建在一大块坟头上，曾有不少当地人在这城堡里出事，比如被滚烫的开水烫成汽包鱼之类的。我心里有点怕，因为我们谈的事太岔太闹腾怕惹恼了这个城堡的无形主人，于是我打断了之前乱七八糟的话题，很认真的问他们：嘿，你们印度人是生来就有信仰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点头。
     “那也就是说，你们不能选择自己的信仰咯？家里人信什么你就得信什么。”
     “基本是这样。但也有少数人改宗，可这得承受非常大的磨难，因为这几乎意味着你得和整个家族决裂。” Angad的铁哥们Karun说道，“所以，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很难想象你们的人几乎完全没有信仰，但至少有一点，当你想有的时候，你能够自由的选择。”
     “嗯，那倒是。不过你知道在印度的这段时间我经历的冲击太大，我在考虑离开印度后要不要变成个印度教徒或佛教徒。”
     “为什么？”一直没吭声的Angad突然质问到。
我把在瓦拉纳西的书店里听到的那席话说了一遍。“况且，宗教总是叫人向善的，我需要一些积极的力量。”
       “嘿！” Angad原本坐在栏杆上突然蹦了下来，然后语速极快的说：“如果一个佛教徒一个伊斯兰教徒一个印度教徒还有一个没信仰的人同时在河边看到有人落水了，谁会去救？他们都会去救！善良与宗教无关，它是人性！是你本身就有的东西！我不觉得你没有信仰有什么不好，你一样可以向善可以积极！至于你说的孤独感，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即使你变成了印度教徒，问题还是没法解决，你信吗？”
      我愣了下，事实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在印度旅行了一个月，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就急于要给自己贴上“印度教徒”和“佛教徒”的标签，而事实上自己连印度教的主神都认不全，何谈教徒？回想那时的自己真的蠢到哭！
                
                
     而愚蠢的不只是我，我相信。“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 “没有信仰的人最可怕”，现在每当我看到这样的话，就隐约觉得那个本该长蛋却没长出来的部位开始发疼，我会想起gaurav在书店里说的那句话“我不知道没有信仰的人脑子在想些神马，因为我不是他们，我无法揣测”。同理，没信仰的人又拿什么去证实“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呢？而所谓的可怕，大概是因为你很可怕，刚好你又没信仰，于是你想把所有没有信仰的人全拉下水。
    现在的我，依然面临很多问题，不管当初我选的是shiva还是buddha，这些问题还在那里，想要化解它们只能靠个人的行动与感知。如果当初我选择相信shiva，那么这就是自欺欺人，因为选择相信与真的相信是两码事。至于孤独，那不是坏事，这证明我没有依赖，一旦依赖被抽离，也许随之而来的会更加糟糕，比如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