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骁学弟在上海的参赛文章，郭敬明说大爱

【类型组】梅骁，男，23岁，来自河北邢台，学生。
最喜欢的作家：西德尼•谢尔顿，岛田庄司。
特长：写简洁好看的故事。
自我介绍：固执的金牛男，死理性派，执着于写好看的小说。
入围作品：《枯叶》
01.
我叫谭鹤，这不是我的故事。
我昨天上岸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枯叶岛了。
枯叶岛，因曾经形状酷似一片枯叶而得名，后被填海造陆成为如今修长而锋利的匕首形状。岛中心建有壁垒森严的城池，是为中心城，用于关押大陆上最凶残且没有亲属的精神病人，城墙异常高大，城外所能看到只有城中高耸入云的灯塔。围绕中心城，则为边城，最开始面积极小，多年前，一支流亡至此的剧团定居了下来，后来又来了许多在外不得志的二流艺术家，成为小有名气的艺术基地。政府索性投资帮忙造陆和建设，用于安之那些无法在现实社会完好生存下去的梦想家们。这是每个人的荒唐梦想都能得到尊重的岛屿。因此，枯叶岛又被外界戏称作梦想之岛。
这岛上只有游客来，却少有居民离开。
昨天下午，我像往年秋天一样造访在岛上生活多年的朋友小说家颜青衫，二十一岁的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每年秋天，枯叶都会举行盛大的火把节，那些追求者梦想而始终不得的年轻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喝酒吃肉，有哭有笑，畅快之极。这也是我每年秋天都要来这里度假的原因。
但我走进屋子时，没有看到惯例的一桌好菜，只有失魂落魄的颜青衫独自坐在床前，都没注意到我进来了。
我招呼了他一声，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说：“小臣……小臣被他们带走了……小臣被中心城的人带走了……”他像是刚刚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我一样猛得抓住我的双手：“帮我！小谭！帮我把小臣找回来！”
小臣是他的弟弟，全名颜青臣，刚满十九岁，是枯叶岛上少数不耽溺于狂野梦想中的人之一，他之所以跟随颜青衫住在枯叶，只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相信哥哥会成为了不起小说家的人。而这样的他，现在被抓进多年来作为精神病院存在的中心城。
我扶着面前已经失了魂魄的颜青衫，知道自己今年的度假已经结束。
02.
边城的中心是家小酒馆，依托于背后高大的五层旧楼，那是老板娘的私人财产，从来不允许人进去。老板娘卢苇是岛上最受欢迎的人，不止因为她美丽热情。岛上多是脑子被狂热梦想充斥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被这世界理解的。但无论何时，卢苇总是诚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问：“然后呢？”每个人的故事就是这样在她期待的眼神里一点点延续下去的。
而她自己，多年前，她丈夫失踪了，有人说是跟情人跑了，也有人说是意外去世了，但卢苇自己却从没再提起，经过了短暂的黯然，她重新打起精神，开起了酒馆。
她的小酒馆每天只开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用她的话说就是“去享受生活啦”。她跟小臣一样，是岛上为数不多恬淡生活着的人。
所有人都信任她，也就是说她掌握着这个岛上的大部分秘密。
离小酒馆还有段距离，我们就看到酒馆门口聚集的人群。走近了才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蹲在他旁边哭着的红发姑娘像是他的恋人。
年轻男人坐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围观人群的脚，散落在他身边的则是一堆捆扎好的钱。
“他不认识我了，他怎么会不认识我了，”红发姑娘低头不想让人看到她被绝望填满的脸。
卢苇走出来驱散围观人群，招呼我和颜青衫帮她把红发姑娘和男人扶进小酒馆，颜青衫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卢苇才是我们的希望。
一年不见，卢苇似乎比去年老了许多，但仍旧是美丽窈窕的中年女人。
但接下来红发姑娘却说出了让人没办法平静的事实。
红发姑娘的男友一周前被抓进了中心城，这一周她一直徘徊在中心城四周，却不敢进去。全岛人都知道中心城戒备森严，虽然没人知道这最初是由谁传出的信息，但中心城有着所有人都不敢接近的可怕，却是多年来的共识。没人去追问到底可怕在哪儿。
但这也许才是中心城真正可怕的地方，初始般的，使人心畏惧。
直到今天，中心城的大门打开，她男友拿着一个包裹从中心城里走了出来。她欢欣地迎了上去，男友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直地向前走去。她拽住男友追问缘由，男友只是不理，眼神空洞。再三追问之下，男友才说了一句：“我想回大大陆上找工作去了。”
红发姑娘这才真正崩溃了，她曾经爱着的，爱到可以抛弃一切跟他来到枯叶的那个男人，那个认定自己会成为伟大画家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她发了疯一样拍打那个眼睛已然没了光彩的男人，拉扯中，男人手里的包裹掉落，一堆钱散落出来。
这就是我们刚在酒馆门口看到的。
“被抓进中心城之前，你男友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红发姑娘认真想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其实被抓进去之前，他就已经在怀疑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当画家的天分，开始动摇，打算放弃了。”
“小臣呢？”我问颜青衫。
“小臣没有什么不同，仍旧照常读书和料理家务，”他没有想就立刻回答。但却
“你在中心城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我现在只记得我还有已经年老的父母在对岸等着我，我应该回去好好工作，孝敬他们，”年轻男人眼神不再空洞，变得坚定，“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以走了么，我想赶在今天回去。”
男人起身离开，没有人阻拦他，包括红发姑娘。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红发姑娘才站起来：“我也该走了，我想回家了。”
“我想去中心城里，”颜青衫说，“我不想等小臣出来，却已经忘了我。”
若这句话由我来说，倒显得合理些，毕竟我不是岛上居民，并不像他们那样对中心城有着根深蒂固长年累月的畏惧。他是真的决定要冒这个险的。
我还没有说话，卢苇就有点激动地走到他面前：“你要考虑清楚，中心城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随便去的，到底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颜青衫语气更加坚定：“我不想让小臣忘记我。”
那是种让人信服依赖的坚定。
卢苇不再说话，而我自然是要陪他一起去的。我早说过了，这不是我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卢苇的沉默里有多少复杂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又是怎样影响着整个岛的命运。
03.
天黑了下来，我们回家稍作休整，准备硬闯中心城。
“别回头，”我拉住颜青衫，“有人在跟踪监视我们。”就在门口左拐角处，有个黑影露出了四分之一的头，不知有没有发觉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我假装没事地继续跟颜青衫聊天，一走出房门，立刻开始追。
黑影见状也狂奔起来。我俩则在后面追。
说也奇怪，黑影奔跑的速度绝对比我们快得多，想要甩掉我们是很容易的事，但“他”却没有游刃有余地甩掉我们，而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让我们因为距离过大而放弃追赶，也不会距离过近而被我们追上。夜色中就这样追着“他”又到了边城中心小酒馆，但“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小酒馆背后的旧楼，隐没在楼中。
整栋楼在夜色中看起来更加陈旧、诡异。
我们进去后发现从外面看起来有五层楼那么高的旧楼，里面却只有一层，它实质上并不能算是一栋楼，而只是一个钢铁水泥造就的空盒子。以厚窗帘遮住里外光线，从外面看起来则就是一栋普通的陈旧楼房罢了。
而这空盒子的墙壁上则挂满了闭路电视，我俩看着眼前满墙满壁的闭路电视惊呆了。
枯叶岛只是一个远离大陆的偏僻岛屿，虽则如今大多面积是由填海造陆而成，但基本上这仍旧是一座闭塞落后的岛屿，每天只一班轮渡，还经常不运行。岛上最具现代气息的东西恐怕就是东岸那个常年无人问津的邮筒了。岛上有电，可岛上生活根本不需要电器，连手机信号也是没有的。
在这样远离都市生活的小岛上，却忽然出现了一栋楼的数不清的正在运行着的闭路电视，无论怎么吃惊，都是不为过的。
认真看这些闭路电视，我们就发现了更让人吃惊的事实。这些闭路电视监视着的正是岛上的每一户居民。流浪的英俊剧团演员、每周都要对老婆发火的小提琴手、一刻不停地画着大海的卷发画家……所有这些人他们都出现在了面前的闭路电视上，每个人占据着两到三个屏幕，全面监控他们所有的生活。
原来中心城不仅关押着遥远大陆上最凶残的精神病人，他们还监视着整个岛的居民。
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只要发现谁做出了稍微不合枯叶岛情理的举动，就会立刻将其抓进中心城，他们有的回来了，有的没回来，回来的那些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和岛上的爱人，选择离开枯叶并真的行动迅速地离开了，就像今天那个男人一样，”黑衣人走上来摘掉斗篷，露出脸来。
卢苇的脸。
我并不惊讶是她，当我们被带进了这里时，我就想到可能是她。
“带我一起去中心城，”她说，“我丈夫被困在里面。”
这我们才得知她的丈夫是外面世界里著名的人类学家，因厌倦了学术界的争斗而避居枯叶。没想到仍旧躲不掉，被中心城的人抓进去帮助他们的研究，那是中心城里观察系统刚刚建立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成规模。当报警、申诉、大闹统统都没用之后，卢苇选择了妥协。她答应将自己与丈夫买下来本想用作家的楼房改造成了中心城的城外监视系统所在地。他们之所以需要卢苇，就是因为卢苇人漂亮、人缘好，这岛上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的秘密都愿意对她讲，只有她能够把枯叶岛上所有人的状态摸得最清楚。
而作为交换，每年她可以隔着铁门与丈夫交谈十五分钟。
“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她叹了口气。
“你就没想过反抗么，”颜青衫问。
“没用的，中心城本身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它能荼毒人心，除了今天我们都看到的那个男人那样，忘记自己曾经所有的爱和梦想，只想着回到曾经无趣的生活中去的。还有像我丈夫那样的，死也不肯从中心城出来，实际上，他是可以选择回来的，但一开始他甚至都拒绝跟我交谈，后来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肯离开中心城，”卢苇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中心城为什么能让一个人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选择，他每年跟我交谈都是隔着铁门，我看不到他的脸，也摸不到他的手，只能听到他叫我小苇，跟我说着每年多差不多的话。”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去见他，”我问出问题时，已隐约猜到答案。
“因为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果然，“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两个月，我撑不到下一次的一年一会了，”卢苇说，“我想最后问问他，为什么宁愿在中心城里帮那些人，也不会回来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除了那一年一次的会面，我自己进去了也根本找不到他。”
“那……我们走吧，”我总结。
04.
如卢苇所说，进入中心城非常简单，门没有锁，推门进去后，也没有人阻拦。除去内部也如外面看起来一样阴森陈旧以外，中心城并派出什么可怕的怪物来阻拦我们。这让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我有点失望。
我们走过长长的甬路，来到了中心城的中心建筑面前。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正等在那里，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微笑着看向我们三个，很明显已经知道我们将要来这儿，小酒馆背后的旧楼房里必然是装有卢苇不知道的监视器的。
“欢迎几位的到来，”年轻男人说，“我叫马鹿，是这里的院长。”
年轻也就罢了，居然还满脸温暖真诚的微笑。
“这里是我们的研究中心，所有的技术性工作都是在这里开展的，”经过一栋被玻璃包裹的高层建筑的时候他说。
“往右边走，就是我们的居民楼，所有研究人员和滞留人员都住在这里，”他转身，“而左边就是墓地，是那些在中心城这里终老一生的人最后的归宿，向前直走就能到达我们的活动中心，不管是想运动，还是想吃饭，都可以在那边解决。好了，我们现在去我的办公室吧，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吧，颜青臣同学也在那儿等你们呢。”
院长办公室在中心城灯塔旁边，小巧但布置得温馨。小臣就坐在那里，颜青衫走上去一把抱住他，我在身后却看到了小臣眼里的犹疑。
“我丈夫在哪儿？”还没坐下卢苇就问。
“他已经去世了，”马鹿似乎在寻找更恰当的词汇，“是我们的工作太过繁忙，才导致了他的早逝，他在进入中心城的第五年就去世了，已经有十五年了。”
“不可能，”卢苇站起来，“他每年都有一天会来听我说话，还会叫我……”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会出去了，所以不让我们告诉你他的死讯，只录了几十段不同的音频，每年你来的时候，就有人在铁门背后放给你听，”马鹿最终选择了平静的语气，“您如果想去他的墓地看看，我可以派人送您过去。”
卢苇被一个小姑娘带去了墓地。
“那不是她丈夫的遗愿吧，你不告诉她丈夫的死讯不过是想让她继续为你们工作吧，”颜青衫语气里充满鄙夷。
“我们需要她维持城外监视的顺利运行，”马鹿仍旧没什么语气起伏，“你们可以继续问。”
“病人们呢？”从走进这里开始我就对此很困扰，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吗，为什么没有病人，也没有供病人居住的房子。
“病人就在这里，”马鹿认真地看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看着的是颜青衫。
“你什么意思？”
“中心城不过是研究和观察中心，真正的病人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城外，”马鹿平静的语气透着让人讨厌的自信。
“可是我从来没有外面见到过精神病人啊，”颜青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马鹿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城外住着的那些人才是精神病人，对吧，”我说出了这个可能，颜青衫听到我的话，就愣住了。
“是的，所以我们才安排了酒馆背后的监控室，那并不是像卢苇所说的，为了随时观察岛上其他居民的状态，一旦发现有精神异常就随时将其抓进中心城关押，而是为了观察所有病人，一旦有康复的迹象，就将他们带进中心，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我问。
“整个枯叶岛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监控中心，实验对象就是岛上在边城居住的那所有的人类。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够传扬出去的，以人类作为实验对象，即便他们都是没有亲属的精神病人，也不行。
“如果这让外面的新闻媒体和人权机构知道了，枯叶岛上这些研究机构就必然会被迫关闭，政府可以为了得到研究成功而帮助我们，却不会为了保住我们而冒损害自己形象的风险，所以一旦传出去，这里必定会被关闭。”
他缓和情绪一般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只要你康复了，我们就不能不顾你的意志地把你留在这里，所以我们才将那些康复的人请进中心城，”马鹿说着很惊人的事情，却仍旧语气平静。”
“你现在告诉我们了啊，难道我们不能出去吗？”我问，颜青衫还没能顺利接受自己才是精神病人这个事实。
“不，我们不会强迫你们，你们都是有理想有思想的青年人，我们都不会强迫，我们给你们选择的权利。
“第一个选择，就是今天赶着回家的那个男人一样，让我们销毁掉他所有关于枯叶岛的记忆，不管是爱人或是梦想，一起销毁掉，给他一笔钱，这样他就可以回家做他的普通人类。第二个选择，就是像卢苇女士的丈夫那样，保留自己所有的回忆，但要一辈子留在中心城，不能见曾经的朋友，也不能见来边城玩的游客，这样也可以避免这里的信息传扬出去。大部分人都选了第二个，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人选了第一个，比如今天那个男人，他在犹豫了一个星期之后，选择了第一个。
“而第三种选择就至今都没有人选过，因为这是只能做一次的选择，也就是你选择保留记忆地离开中心城，但在你离开的同时，枯叶岛那个人工造陆建起来的边城就会被强行沉没，这样不管你在外面的世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枯叶岛也只是一座简单的坐落在遥远海岛上的研究中心而已，而不是一个用人类做实验的邪恶研究中心。这样就没人会相信你的话，也能避免研究中心的被迫关闭，虽然研究成果会被打断，但总比被迫关闭交出所有研究资料要好得多。”
马鹿走到我们三个面前坐下来，直视我们，像是在等我们想明白这件事：“颜青臣之所以会被带进来，是因为他不再相信颜青衫会是了不起的小说家了。”我看到颜青衫握紧了拳头。
“等等，第三种选择的意思就是说，做出这个选择的人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他的朋友家人还有边城所有那些怀揣着乱七八糟梦想来到这里的人，就是你口中的没有亲人理会的病人们，都会被沉入海底，都会死，是这个意思么？”我不知道自己声音是不是有点颤抖。
“是的，这也是多年来从没有人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所在，我一直很好奇会不会有一个自私鬼想要不顾所有人的性命，自己离开，”马鹿在我们面前蹲下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从来没有一个人做出过这个选择。”
难怪这岛上只有游客来，从没居民走。关在中心城里的不是精神病人，生活在城外的梦想家们，才是。他们病情严重，无亲无故，因此才被送到这座孤岛上用作试验品。虽然一旦康复，他们会有选择的机会，但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选择呢。
第一个选择，扔掉所有的梦想和记忆地去生活。
第二个选择，带着所有的梦想和记忆永远被困在中心城。
第三个选择，记忆和自由都能得以保存，却要失去所有在岛上认识的朋友。
“你选的哪个？”颜青衫问小臣。
“我选的第二个，”小臣小声回答。
颜青衫笑了，我知道他刚刚有对小臣不再相信自己的失望，但考虑到自己才是那个脑袋生病了的人，他并不打算怪小臣，怎么能怪只是康复了的小臣呢。而听到小臣选了第二个选择，他明白，弟弟仍旧值得自己为之骄傲。
我们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迅速夺门而出跑远了。
05.
马鹿带我们爬上城中心的灯塔，那里可以可以看到整个枯叶岛，如今像匕首一样的枯叶岛。出门前他带上了摆在他办公桌上的对讲机，是孤岛上没有手机信号。使人造陆地陷落入海的机关就设在这里，虽然他确定颜青衫逃不出去，但若有意外发生，这就是保护中心城的最后手段。
广播里传出了颜青衫的声音：“今年的火把节定在中心城举行，请大家现在就到中心城集合。”
很快岛上居民都来了，连卢苇也黯然站在下面。
“各位，这几年你们在枯叶过得开心吗？”颜青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没有人说话，岛上的大家都不算是张扬的人，但每个人都点着头。
“我现在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因为我们的生活，而有我们的朋友被消除了记忆，还有的朋友被困在中心城一辈子不能出去，我们是不是应该接受这种牺牲？”他声音不大，但坚定有力，足够让本就人数不多的“梦想家们”听到，“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抗呢？”
看着人群疑惑的表情，颜青衫将马鹿告诉我们的所有有关枯叶岛的历史都告诉了大家。
在灯塔上，马鹿皱紧眉头，手握紧了机关手柄。
马鹿拿起对讲机联系了中心城的安保人员。
讲究人道并不意味他就会任由你造访，给你选择也是以“我比你强大”作为后盾的。若让他们造反成功，枯叶岛边城被摧毁倒也罢，中心城里这多年的研究就全都白费了。
很快，安保人员和人群就扭打在了一起，但让人意外的是，人群虽看似凶狠，但大家都不是凶狠之人，根本就不会凶恶地去对待任何人，很快他们就被打退回了边城。
小臣要下去，我拦住了他，我以为颜青衫不会想让他去冒险。
小臣却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知道。”说完他就下了灯塔
所有边城的居民，都知道。
所有人没有怎么用力反抗，大家都带着几乎是会心的微笑退回了边城，确定所有人都退回边城，安保人员也都回到中心城之后，马鹿拉下了机关手柄。
轰隆声响起的时候，城中人反倒比城外人还要惊慌，安保人员都蹲下来保持平衡。我转过身，看到从远处开始，人造陆地开始一块一块陷落。
但这时，我却听到了歌声，就是每年秋天火把节的时候，大家围着篝火唱的歌，我远望过去，他们围成圈唱着歌跳着舞，像每一年秋天过节一样的那么开心，笑容真心温暖。
我回头看了一眼马鹿，他吃惊的表情就像看到自己那些拼了命去守护的研究成果被付之一炬了一样，他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这些笑着赴死的人们。
很快地，陷落就来到了人群所处的位置，有人掉下去了，又一个人掉下去了，越来越多的人接二连三地掉下去了，但每个人的笑脸都没有改变，他们仍旧跳着舞唱着歌，直到最后一刻。
陷落来到了颜青衫和颜青臣身边，他们俩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对我挥了挥手，用夸张的嘴型对我说：“再见。”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整个边城的陆地就都陷落进大海，消失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反抗，因为就算反抗成功了，又能怎样呢。
留守枯叶吗？那政府肯定会派人来逮捕他们的啊。
离开枯叶回到已离开多年的大陆上去吗？那边哪里还有他们的家人呢，他们当年就是因为没有亲人会找麻烦，才被送进了枯叶成为试验品的啊。
那继续不知道这一切地在枯叶生活下去吗？那他们在枯叶结识的朋友们，就算不多，但总会有康复的啊，边城的每个人都不会忍心让自己的朋友面对那样艰难的选择的，因为无论怎么选择，都没有人会感到快乐的啊。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颜青衫说着这一切、说着要不要反抗的时候，大家就都明白了，那样微笑和善的颜青衫怎么可能是真的要去与别人兵戎相见呢，他不过就是不想这么直接退回去，让中心城里的“正常人们”以为他们全都是些胆小如鼠不敢抗争的懦夫。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
他们俩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在很远的地方对我边挥手边用夸张的嘴型对我说再见的画面，我怕是这一生都忘不了了。
“他们真的是疯子，”马鹿终于缓过神来了，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到底谁是疯子啊……”
我往灯塔更高处爬去，向下看，看到整个枯叶岛又变成了它最初的模样，像是一片枯叶。我就坐在这最高处，坐在这片枯叶之上，写下了这篇故事的第一句话。
我叫谭鹤，这不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