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雾是昨晚就起来的。晚上八点多，乡道上有几处路面上升起雾气。看到雾影，马上集中起精神，车速也放慢。没往前行多久，看到近前路左有一头鹿正要横穿公路，看到来车它踌躇一下机警地缩回身体。定睛看，它身边还有另一头鹿，应该是正在谈情说爱的一对儿。后来的一段路，又遇上一对鹿，它们从车前五六米的地方一跃而过，车速不快，我只是浅踩刹车，扫视下暗黑的路边，确定没有尾随的鹿群，小心驶过。
后面偏僻处的路程，我打开极少用的远光灯，嘱咐女儿也帮着观察鹿踪。远远看到前方有来车，赶忙切换到近光，这样一路换来换去，到了离家很近的那片树林才放下心来。深秋正是白尾鹿交配的季节，这段时间里它们的活动格外频繁，公鹿会四处周游，追逐母鹿开疆辟土。远征难免冒险，最近路边常看到被车撞毙的牺牲者。观察一段时间，看出点规律：鹿最常出现在两边有田野或草场的开阔地段，想必浅草空旷处既易觅食，本身又是连接它们密林家园的“公路”，而它们的公路与人类的道路交会处，就是它们的鬼门关。相对而言，树林中的路段，驾车人与鹿相遇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而雾，与鹿的踪迹相似，也常在林带中断的地方出现。林带间的空地，在地势上大概就像河谷一样，既易聚积湿气，又可供雾气弥漫潜行。想起前些日子山西境内高速路段发生的交通事故，起因就是高速行驶的车辆在过大桥时突遇水面上漫过来的浓雾，导致能见度骤降。如果司机能注意观察周边地貌，在心里事先有所准备，放慢速度，同时公路管理者能在那样的路段提前预警，也许惨烈的事故就可避免发生。
放松心情后，和女儿闲聊路上看到的动物，我们共同的感觉是，鹿其实很机灵，那些撞车事故的发生，大多应是驾车人超速行驶造成。但，松鼠很可能智力不佳，它们遇到车来，总会瞬间呆傻，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想起动画片“乔治小猴”里那个捧着树果在公路上仓皇逃避的小松鼠，还有“冰河时代”片头那只引起天崩地裂的痴狂家伙，我们忍不住大笑，一致同意，刻画出那些松鼠形象的作者一定在松鼠常出没的地方生活过。
今天清早，大雾茫茫，天地间湿漉漉一片，树上挂满水珠，看似下过夜雨，但其实很可能并无降雨，那些水珠都是暖雾凝成。
 
                
                 
                
                
屋头的棠梨树叶差不多已经落尽。棕褐色的小果子几乎每一颗下面都缀着晶亮的水珠，水珠沉甸欲坠，但没有风，它们就都安然地悬着，静静汲取雾晨中淡淡的光。几只知更鸟在枝上啄食果子。伴着它们扑翅腾挪，有残叶和水滴跌下。雾中，知更鸟胸口的棕红色根本分辨不出，看到的只是灰黑的剪影。不知是它们的视力在雾中有减损，还是浓雾让它们的小脑瓜犯了迷糊，我在树下移动，在树枝间的缝隙里对着它们聚焦，它们都似无知无觉，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警醒。
 
                
                
九点多出门时雾逐渐散开。路边干枯的荒草被水气洇湿，呈现出熟赤的光泽，湿的树皮颜色深湛，橡树枯叶棕褐色的光也变得抢眼，这些既含混又明快的色块，在一片灰蒙蒙的背景中，格外好看。高速路上方的公路桥边有一株野果树，两个月前就瞥到树上挂着硕大鲜红的果实，但每次匆匆经过都不曾停车。今天，下决心走过去仔细看看。果然，那些原本漂亮的蔷薇科果子大多已遭霜冻或开始干瘪。摘一颗尚完好的尝尝，芳香甜润，野果原有的涩已被秋霜完全赶走。。。心里默念，那人说什么来着？与年轻时候的你相比，我更喜欢你苍老的容颜。。。
 
                
                
往回走，路边一株灌木从路栅后探出枝来，走近看，挂满枝条的果实闪着过季的蜡光。辨认不出是什么果，替它遗憾，生在永远喧闹的高速公路旁，空有累累果实，却连小鸟都没怎么光顾。
 
                
                
停车的那个地方，原本有几株高大的棠梨，每年春天白花开满匀称的树冠，丰饶烂漫。可惜去年的飓风损坏了不少枝干，今年的花季远不如以往惹眼。记得以前读园艺手册，上面提及棠梨的枝冠易被风摧，这一点被桑迪验证到了。那场风暴过去后，观察周遭，棠梨树多有毁损。不过今天凑近看它们时，发现在树枝顶端，来年的新芽已经长出来了。植物真是让人羡慕，能随季节更迭眠唱，花果荣枯有时，青春可以一次次重来。
 
                
                 
                
                 
今天一天阴湿和暖，中午气温冲到华氏六十多度。不看新闻不知中部正被北极来的寒流折腾，大雪成灾，寒气此时正在东移。傍晚雾气重聚，灯光朦胧里，对面邻居家的圣诞彩灯已经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