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埃德蒙-伯克 保守主义的奠基 （摘）

“你沉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你遇到不公与暴虐的时候，回应你的却是一个集体沉默的世界”——一寸山河一寸血
 
 
     埃德蒙·柏克（Edmund Burke，1729.1.12-1797.7.9）是18世纪英国著名的政治家和保守主义政治理论家。
生平
       埃德蒙·柏克是英国著名的思想家和政治家。他于1729年1月出生在爱尔兰的首府都柏林，排行第二。父亲是新教徒，母亲则是天主教徒。它的家庭很富裕，父亲在都柏林是个有成就的职业律师。柏克在当地长大成人，只是小时候为了增强体质，在爱尔兰南方的乡村——外祖母家住了几年。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最初在教友会的寄宿学校读书，后来进入了都柏林的三一学院。那是一种坚实的古典教育，他一生明显地受其影响。1750年，柏克被中殿法学院录取，成为一名法学学生。1757年结婚后，柏克靠写作为生。
 
     1759年他开始了解英国政治情况，迈出了走向英国和欧洲的政治生涯第一步。最初，他得到了下院议员兼政府官员威廉·杰勒德·汉密尔顿的栽培。1761年汉密尔顿被擢升为爱尔兰副总督的首席秘书，柏克跟随他做了其私人秘书。出于私人而非政治方面的原因，柏克离开了汉密尔顿。1765年，他应聘担任罗金汉侯爵的私人秘书。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在1766年成为一名下院议员，并一直保持到1794年。1797年，柏克离开尘世。影响
与一般政治家不同的是，他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文学才能和哲学洞察力，通过文字与演讲发表自己的政见，以辨才与文采扬名当时的英伦诸岛。
 
     在国会供职期间，作为当时的首相洛金翰领导下的倾向于自由的辉格党（Whig,即后来的自由党的前身）成员，柏克敢于同乔治三世抗争，反对乔治三世任何扩大王室特权的企图，捍卫代议政府。在其于1770[1]年发表的名为《关于目前不满情绪的根源》的小册子中，柏克指责乔治三世的行动违背英国宪法的精神，在选拔大臣上任人惟亲，而按照宪法规定，政府的主要人选须由人民代表组成的议会来决定。这些都展示了他敢于向权力挑战、敢于伸张正义并运用议会正当权力的勇气和毅力。核心思想
 
       柏克思想的核心实际上包括两个方面：第一，强调经验即人类理性的对立物，避免蹈入形而上学；第二，强调传统即上帝意志的中介物，避免蹈入怀疑主义。因此，保守主义的本质也包括这两个方面：既破除理性的权威、保护个人自由，又树立上帝的权威，维持社会秩序。在整场法国大革命中，伯克成为英国最早而又最突出的法国大革命批判者，他认为大革命已经演变为一场颠覆传统和正当权威的暴力叛乱，而非追求代议、宪法民主的改革运动，他批评大革命是企图切断复杂的人类社会关系的实验，也因此沦为一场大灾难。
 
       长期以来，柏克所倡导的保守主义思想对英国的政治传统、英国的各种思潮，美国的政治传统、美国的政治制度以及主流的意识形态一直产生着潜移默化的、重大的影响。可以说，英语国家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思想无不打上了保守主义的烙印。同情社会主义的英国著名自由主义者哈罗德·拉斯基（Harold Lasky）曾这样评价过矣德蒙·柏克，说他的思想是永恒的政治智慧宝鉴，没有这一宝鉴，政治家们不过是在未尽测绘的海面上航行的水手。拉斯基甚至认为：“在英国政治思想史上，尚无一人比他更伟大。”爱尔兰的自由主义史学家威廉·莱基（William Lecky）说过，“也许到某个时候，柏克的著作可能就没人读了，但凡读过他的书的人没有不聪明”。这后半句话虽未必灵验，但却道出了理解柏克的保守义思想的重要性。
成就
       柏克被公认为是保守主义的鼻祖，被誉为保守主义先驱。可他本人始终以“老辉格党人”自居，亦即“老自由派”，而非“老保守派。”从“党籍”上看，他是辉格党人，不是托利党人。辉格党在近代英国政治史中始终扮演着从王权那里争取自由的角色。柏克死后虽以保守主义者“留名”，但生前却以改革家“著称”。他所在的辉格党数十年间在国会一直是反对党，在许多问题上都与当局和风尚对立。在中国的知识界中有广泛影响的，20世纪伟大的保守主义思想家哈耶克认为，曾经发动过著名的光荣革命的辉格党就是自由的党（the party of liberty）。当时的托利党人希望提高国王的权力，辉格党的人反对提高国王的权力，并致力于保护臣民和议会的权力。
 
      在柏克的政治生涯中，他与英国当时的北美殖民地有着特殊的关系，他是纽约殖民地在英国议会中的代理人，并为捍卫其所代表的殖民地人民的利益不遗余力，这也为日后他的思想与保守主义在美国的传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全力支持北美殖民地人民反对英王统治的斗争，他之所以同情北美殖民地的人民，是因为他反对英王的“专横的权力”。他抨击作为法国革命家的雅各宾党人，因为这场革命的目的是在于建立一个专横的权力。而且为了确立这种专横的权力，革命家们不惜打碎已有的法兰西文明传统。柏克看到了这样的革命与黩武及滥用暴力之间的密切关系。柏克看到，美洲的自由问题与英国的自由问题密不可分。美洲殖民地人民对英国王室专横权力的抵制不过是英国人民抵制这种权力的另一个阶段。
    
    此外，他还抨击滥用法律和奴隶贸易，谴责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殖民统治。
 
    温斯顿·丘吉尔在《政治的一致性》里写道：“柏克在一方面来看是个倡导自由的先驱，在另一方面来看是个替权威发声的辩护者。但人们对他生命中政治立场不一的指控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历史直接证明了他所一贯保持的动机和理念，他的权威是对于专制的反抗，无论那是对抗一个跋扈的君主或是一个腐败的法庭和国会体制，或是没有自由存在的政体，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必须加以对抗的。没有人在阅读到伯克同时辩护自由和权威的时候,能不体会到他始终是出于同一个目标，追求同样的社会和政府的理想，并且捍卫它们免受任何袭击,无论是来自于这个极端、或是那个极端。”
 
     历经200多年的风云变幻，柏克的智慧越发显得不可多得，世事发展过程就是逐步印证和一再反显其先见之明的过程。
主要著作
       埃德蒙·柏克的主要著述。1756年《自然社会辨》，这是一篇抽象的社会哲学论文，抨击把抽象的理论（尤其是卢梭的理论）用于政治的做法。柏克的观点是：对自然界过于简单化的主张会导致一切文明社会和政府的毁灭。
 
     1757年《关于壮美和秀美观念的哲学探源》，这是柏克发表的一篇论美学的短文。它和上文一起都属于柏克从政前的文学作品，展现了柏克的文学才华，“使他迅速进入伦敦最优秀的文学艺术团体”。
 
     1761年《天主教法简论》，这是柏克的第一部论述具体政治问题的著作。它较充分地显示了柏克一生思想的特点：热情地求助于非严格界定的道德原则；他坚持运用一般原则时，也总是注意当时常见的复杂情况和人类脆弱的本性；他从实际观察和历史事件中概括出经验型通则，用来作为他抵制源自抽象原则的演绎推理的证据；而且在仁慈那个问题上，他持有资产阶级的观点。
 
     伯克从政后发表的第一部有分量的著作是《对于<国家现状>的看法》，它主要是为1765年至1766年罗金汉的短期政府辩护，同时触及到两件较为普遍的事情：一是关于公民权的范围，一是关于政党的价值。《论当前不满情绪产生的原因》（1770年）是柏克的第二部政治小册子，它猛烈攻击了王室秘密策划消尽国会权力的阴谋，阐明了政党存在的必要性。就美洲政策方面，他的《论美洲税法》（1774年）、《论与美洲殖民地和解提案》（1775年）和《就美洲事务至布里斯托尔长官书》（1777年）都呼吁下院不要坚持向殖民地课税的主权，而要考虑按照他们最近采用的方式行使税权时所带来的后果。他就印度问题方面的观点反映在他的《论法克斯的东印度法案》（1783年）一书中，披露了英国东印度公司滥用政治权力，建议不应将特许状依照原来的条款重新延期。在《法国大革命沉思录》（1790年）中，他反对法国人民的暴力行为，而提倡英国的不流血的“光荣革命”的精神。
 
埃德蒙·柏克的政治思想
原文网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7014e10100edtk.html转自天地心博客
一、柏克与保守主义的诞生
 
——柏克之前。大卫·休谟（1711-1776）的怀疑论和经验论。
奠定保守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对理性能力的怀疑、对抽象的天赋人权学说和社会契约思想的批判。
----反对思辨政治与理性迷信。
指导政治的理论应该以现实生活为依据，而非空想或抽象观点: 17—18世纪的自然法理论。
思辨政治的本质是试图凭人类的理性能力和主管意愿改造世界。
人的智慧和智慧是有限的，单纯从理性出发改造社会极为危险。
——社会秩序演进之路。社会要遵循自然的规律，相信自然的演进，而不相信理性的设计。
哈耶克：“自生自发的秩序”。
政治制度不是发明或制造出来的，而是一套庞大而复杂的约定俗成的权利体系和惯例。尊重传统并不一定导致进步，但起码可防止倒退。
“我也并不排斥变动，但即使当我改变的话，那也是为了有所保存。”
追求平衡，遵循中庸之道。
-------“高贵的自由”。
自由和法律秩序、伦理准则之间有不可割裂的内在联系。
反对绝对的自由，一个自由的政府必须将自由与限制结合起来。
热爱自由，但是是爱“一种高尚的、有道德的、规矩的自由”，自由的前提是秩序，而不是砸烂文化传统和盲信抽象理性的重新设计。
秩序是自由的条件。秩序有助于自由，自由则有赖于秩序。
维护秩序就必须尊重传统，同时尊重秩序的自我调节。
 
二、柏克论法国革命
 
----反对革命
“我对革命—它那信号往往都是从布道坛上发出的—感到厌恶”
没有完全否定革命的合法性，但认为不应该崇拜革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付诸革命。“一切革命都将是有思想的和善良的人们的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赞同以英国传统的自由观念为基础的美国革命，而反对以抽象的理性观念为基础的法国革命。
英国的光荣革命只是偶然的偏离，并未在根本上违背固定的规则。
 “一个国家没有某种改变的办法，也就没有保全它自身的办法。”
 “进行革命乃是要维护我们古老的无可争辩的法律和自由，以及那种成为我们对法律和自由的惟一保障的古老的政府体制。”
改革要尊重传统，要慎重。
——批判法国革命。
法国大革命就是思辨政治的典型产物。
法国革命鼓吹抽象、孤立的自由破坏了自由的条件，预言其结局定是空前的混乱和新的专制。
法国的国民公会也做过一些好事，消除了一些积弊，但是“改进是表面上的，他们的错误则是根本性的” 。
法国大革命是人类罪恶的渊薮，是骄傲、野心、贪婪和阴谋诡计之集大成的表现。
 
保守主义的第一次浪潮：法国大革命所引发。
共同点：反对革命，抵制民主改革。
----温和派—英国的保守主义。怀疑论和经验论。审慎权变。
----拉丁式保守主义—法国正统主义，创始人为梅斯特尔，属保守主义极右翼。维护教权和神权。
梅斯特尔、柏克、贡斯当代表对法国大革命的三种不同看法。
“法国君主制度的首要恶习是想要统治一切的无休止的愿望。权威之手时时可见，处处可见。因此，对所有的国内事务，政府无不插手；随着这种官方干预越来越普通，我可以说，凡是始于不正当的权力的事情，概莫能外地以不屑一顾的蠢行告终。”
----英国背景。
《法国革命论》副题:“兼论伦敦某些团体有关该事件的行动”。
英国革命—内战—克伦威尔独裁—复辟—光荣革命；
法国革命—内战—雅各宾派专政—拿破仑独裁—复辟—革命—拿破仑三世独裁—革命—第三共和。
 
三、柏克的保守主义与自由
 
——柏克的自由主义背景。柏克被尊为保守主义创始人，但本人是辉格党人，即“老自由派”。生前以改革家著称。
—刘军宁：保守的柏克比自由的柏克显眼，但自由的柏克比保守的柏克重要。由柏克奠定的保守主义中保守与自由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蒋庆：对自由的柏克的质疑。认为柏克的保守主义有自己实质性的理念内容，有自己独立的学理系统，柏克要保守“中世纪价值”与“传统性”。
柏克放弃了自由主义？
——两面的柏克。柏克确实是要保守自由传统，但柏克保守的并不仅仅是自由传统，还有贵族传统。自由主义的一些特征在柏克身上并不存在。
以柏克为起源的保守主义一大特征是保守自由。
——“高贵的自由”中的贵族取向
反对从民主角度理解代议制，代议制代表的并非各个公民，而是一种组织严密，具有为公精神的少数绅士领导下的工作机构。
绝对的民主不能算作政府的合法形式，人民没有能力直接统治，他们只能被管理；贵族是天然的统治者。
“贵族是国家这艘船的压舱石”。
柏克=智慧。审慎的原则：“不能改变就不能自我保存”。柏克仍然是智慧的明灯。“凡读过他的书的人没有不聪明的”。
正确理解和运用我们的理性——读埃德蒙.伯克《自由与传统》英文版导言：
政治对人类生活和道德秩序来说是根本的，因为人的本性是社会的，离开“群性”，无人可言。与道德一样，政治这门学科不能做隔离和可控试验，它应是成熟和智慧的结果。埃德蒙.伯克正是秉持这样的政治观，伯克献身政治是为了改革，他为当时的美洲事业辩护，为宗教宽容辩护，痛斥非洲黑奴贸易，不遗余力地与因果当局在印度殖民地的腐败和蹩脚管理战斗。伯克是保守的自由主义者，他为贵族辩护。可是伯克为之辩护的是“自然贵族”而非“世袭贵族”。伯克说，“你们还以为，我试图把权力、权威和荣誉现定于血统、名分和称号所圈起来的小天地之中，你们错了！阁下。除了美德和智慧，不论是实际的或推定的，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作为当政资格。”据此伯克肯定精英作用，但是这里所指的精英乃是流动中的真正的精英而不是由血统和名分意义上的“精英”。
伯克为自由和正义而战斗，认为法国革命是财产权的敌人，因为他们虢夺贵族阶级的财产，接着又把财产送给那些最心狠手辣地攫取钱财的人手中。为了呵护传统，那个承接经验的传统，伯克不惜谈话旧制度的劣迹，这一点与托克维尔与很大差异。但基本方向上，伯克，就像20实际的哈耶克一样，都是与对人类文明有致命伤害的的观念在战斗。哈耶克甚至专门撰文论述那些伤害文明的观念，成书《科学的反革命》，可见哈耶克和伯克在思想理路上的内在渊源。
伯克是最早真正抓住法国大革命本质的人。他是一个早熟的“法国革命的反对者”。历史上后来也有“早熟的反共者”，“早熟的反法西斯主义者”，如法国的米拉波，俄国的普列汉诺夫，作为经济学家的米塞斯和哈耶克，他们是一群早早嗅到革命暴政血腥味并发出警报的人。1789年5月5日六一十六召开三级议会，第二天第三阶层的代表单独开会，迈出了走向革命的关键一步。10月，事态发展引起了伯克的警觉，1789年11月，伯克发表了《法国革命反思录》（中文版译名《法国革命论》，商务印书馆）。恐怖政权的罗伯斯庇尔宣称，革命政府就是要义自由的暴政对抗专制。革命政权摧毁世袭，自己更爱世袭。1799年，波拿巴就任第一执政官。
法国大革命以文明的名义打开了对抗文明的魔瓶。此后的革命连绵不绝。比较一下俄国革命和法国革命。俄国革命假借“科学”之名，一如法国革命假借“理性”之名；各国革命宣布致力于古往今来的人类理想，一如法国革命打着“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号。反道德暴力革命的标签所描述的没有不美好的。
理解保守自由主义伯克，很多人容易解读为伯克反对一切革命。不是的。伯克不是一切革命的敌人。伯克反对的是那种从抽象的、唯理主义几条简单原则出发的革命。伯克赞同依循自然权利和道德原则的革命，如果一个社会已经到了根本无法改良的地步。革命成立最后的手段，如果暴政发展到了极点，令人忍无可忍，人民可以而而且理应诉诸自然权利推翻之。衡量的准则是革命要符合道德原则、符合自然法。英国的光荣革命和美国革命正是建立在传统和理想之上的，而法国大革命、俄国革命等则试图焚毁一切，一边在灰烬之上建立新的地上天国。
伯克显然对启蒙运动有深刻的反思，就此而言，20世纪的以赛亚.柏林继承了伯克的衣钵。要看透法国大革命，就必须回溯到启蒙运动的几个致命的理念。1.人本身具有天赋权利；2.所有人平等3.人的理性足以解决他所面临的问题4.由于没有哪个人希望邪恶，所以只要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人们就会依照实行，理性之君被推上王位5.通过思想人们可以找到真理，通过真理指导行动，人们消除数世纪以来的贪婪和祸患造成的后果6利用正义的法律，人们可以从头开始，另起炉灶。柏林简化为启蒙运动三个命题：一个真正的问题一定存在唯一答案；通过运用我们的理性可以找到答案，也是找到答案的唯一可靠的方法；正确的答案之间是兼容的。
伯克貌似反理性，其实这是极大的误解，伯克恰恰是理性的守护者。伯克痛恨的是理性主义，或者，用哈耶克的话，“唯理性主义”。放宽我们的视界，拓展我们的视野，我们就会发现，唯理性主义其实是反理性的。唯理性主义从先验的前提推导出整个观念体系。对此伯克主张，组织社会的原则必须建立在社会经验之上（伯克说我们是我们过去祖先的朋友，我们是我们未来后代的朋友）。伯克是经验主义者，他尖锐地指出，总是盯着抽象方法乃是一种神经质的表现，某种程度上也是懒汉用以逃避辛勤地获取经验的计谋。抽象化是疯狂行径的温床。如果总是用逻辑范畴进行思考，最终就会遗忘人民。伯克的一句讽刺经常为人们所引述，法国革命的那帮理论家对于人类有着深深的爱，而对具体的人却很不耐烦，甚至索性将其忘掉。疯狂着之所以诉诸暴力，因为他们依据摸一个原则认为某一阶级的成员应当灭绝，一如后来希特勒认为犹太人应当灭绝，斯大林认为“资产阶级”应当灭绝。抽象化的做法是把具体的人加以分类，然后就抛弃他们是仍然是人类的想法，“让我们把贵族消灭掉”“清算资产阶级”。（当今甚至有人还认为要把律师群体消灭掉）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比地地道道的形而上学家的心肠还要冷硬。牺牲一群人，一代人（牺牲今天以实现明天一样是冷酷的）以实现某种理想和目标的革命从来是冷酷的反文明。狂热地牺牲免疫成全明天几乎都是谎言，对此伯克的反驳，“今天是明天的过去”，以此类推。
看来，唯理性主义的危险在于以先验的既定原则去蛮对经验，而这些原则原本不是经验的结果。伯克信奉自然法，但认为原则只是一般性的指南，检验社会和政治问题的背景只能是“合乎道德”、只能是“历史的”。在社会事务领域和自然科学领域之间做一个区分是有必要的，在后者，可以进行隔离分析，单一因果关系地分析，而对于前者，属于所谓“复杂现象领域”，变量之间多因多果关系十分常见，任何隔离法的单一因果分析都只能导致谬误。关键是，我们的理性甚至很难把握社会事务现象中存在的肯定性的因果关系。因此，彻底的革命经常是一种投机，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在筹划改革制度的过程中，遇到如何选择的问题，我们必须从对历史的反思中寻求指导，那正是汲取人类经验的正确途径。法国大革命的唯理主义者否认理性寓于历史，而在头脑中寻找理性。殊不知，理性在历史经验中，理性存在于社会网络中。伯克不信任没有请安和道德滋养的理性，一如他对脱离经验的理性心存戒心。因此不难理解，伯克甚至对习俗和偏见持有必要的尊重，因为他反对抽象的理性。礼俗乃是一个国家恒久的智慧。演化经济学的视界，传统是存贮适应工具的仓库。健全的理性是与情感和经验联合在一起的，它尊重现实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面对多样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的现实世界，最大的抽象之善立即变成邪恶。抽象的理性、唯理主义不像情感那样根植于具体事物，并受着我们对于所产生的反应的节制。理性动物如果不受到情感和传统、礼俗和道德的约束，就会变得异常暴戾。
伯克对对区别于动物、人之为人的理解与当代演化经济学的演化本体研究非常相似。伯克认为，人从自然状态不如社会和国家，并不是因为便利，相反是因为人的本性只能在世俗社会中才能得以形成和完善。不存在脱离社会的“人”，脱离社会的“人”其实是人形生物。“只有当他被置入那种理性在其中可以得到最佳培育并占据最大优势的环境中时，他才可能是通情达理的。……文化人类的本性。”
回过头来比较一下法国革命和俄国革命来看此类革命的本质。俄国革命自称掌握了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本质上与法国革命一样，都是“理性与经验分离，成为道德的敌人”。俄国革命旨在建立一个新社会，西方传统道德的、社会的、宗教的文明相抗衡，未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使用的旗号是“无产者”。伯克发现，法国革命和俄国革命发动的其实是一场对抗文明的战争，“它是一场欧洲古代的社会、道德和政治秩序的热烈荣护者对抗一帮打算将其全部换掉的狂热而野心勃勃的无神论者的战争。反文明的革命者都排斥宗教。雅各宾主义者排斥宗教，俄国革命者排斥宗教。为什么？伯克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们的独裁者们是用恐怖手段来统治的。他们知道，谁位畏惧上帝，谁就对别的东西无所畏惧。于是，他们就把那种唯一能产生真正勇气的畏惧从头脑中斩草除根。”雅各宾主义者和斯大林共产主义者都是极权主义，他不同于一般的专制主义，因为他插足生活的各个领域。于是生活泛政治化，每个问题都有政治性的一面，每个人都扮演一个政治角色。没有任何其他关切有更大优先性，因为包揽一切的政治信仰体系具有超越一切的优先性，“个性旁落在外，国家是一切的一切，未达到它专有的目标，国家拥有至高无上的控制权和镇压权——通过新奥实现思想控制，通过刀枪实现人身控制”。极权主义不是发端于希特勒和斯大林的20世纪现象，据伯克的考察，雅各宾主义的政府管得太多，它的手伸向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它甚至干预到了家庭。“从革命那天起，法兰西就成了一切政权中最彻底、最专断、最有效的政权。迄今为止，在地球上绝无仅有。”
至少从1789年以来，伯克告诉我们一条基本经验，铲除一切、重建一切的任何企图，无论以何种名义出现，都是对文明根基的毁坏而不是通往更高的文明。